第十三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見義不為,非勇也,這一句話出自論語。

也是此刻朱祁鎮心中的感受。

是的,他後世接受過的教育讓他不能坐視不理。

他知道,新皇帝登基一般來說,是三年無改於父之道,這也是孝道的一種,遵從祖制,也是孝道的一種。

蹇公所言,讓朱祁鎮做孝子,絕非僅僅是,讓朱祁鎮在太皇太後面前獻媚討好那麽簡單。

而是讓朱祁鎮在政治上一從洪宣之政,凡事先問宣宗皇帝在時,是怎麽處置的,宣宗皇帝怎麽處置,他就怎麽處置。

他只要這樣做,而今朝野上的,後世所謂的洪宣輔政集團,定然是擁護他。

到那個時候,即便是太皇太後有什麽想法,恐怕也要先看看朝野是否支持了。

只是而今,他這才繼位不足一個月,就要改一項祖制。

改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祁鎮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只是,很多利弊可以權衡,但是這麽多人命,朱祁鎮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見死不救。

“好。你既然想做。”太皇太後聲音淡淡的傳來,說道:“你而今也是皇帝了,想做什麽徑直去做便是了。”

“天色晚了,也不留你了。”

太皇太後,隨即讓胡氏進來,將朱祁鎮送了出去。

等胡氏再回來的是,卻見太皇太後已經跪在仁宗皇帝畫像之前,雙手合十,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胡氏說道:“娘娘。陛下已經回宮了。”

太皇太後說道:“善祥,你覺得太子如何?”

胡氏說道:“太子有此仁心,想來皇帝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不錯,”太皇太後說道:“而今天下太平,只要祁鎮能秉持此心不變,這天下或許不會太好,但決計不至於太壞,我也能安心去見列祖列宗了。”

胡氏說道:“既然如此,娘娘為何不允了太子。”

太皇太後輕輕搖搖頭說道:“蹇公太謹慎了,只教給太子一半,剩下的一半讓他自己悟吧。我老太婆不需要什麽名聲,但是太子而今需要。”

胡氏有些聽明白了,有些沒有聽明白,但是不管聽明白,還是聽不明白,都沒有再問下去了。

太皇太後的心意,朱祁鎮並不知道。

回到乾清宮偏殿之中,朱祁鎮一時間琢磨不透,太皇太後最後說得是好話,還是反話。只是他想來想去,雖然有些害怕。

但是他既然已經決定了,他就決定要做下去。

朱祁鎮問王振說道:“王大伴,這件事情,你先安排一下,將事情給擋一擋。”

“是。”王振說道:“陛下何須擔心那麽多,太皇太後沒有阻止的意思,直接向內閣下旨便是了。”

整個天下,王振就忌憚太皇太後,對外面的文武大臣,並不是多擔心。

他忌憚太皇太後,是因為他在太皇太後這邊吃了虧。太皇太後真想弄死他,簡單之極,而他在永樂年間入宮,見了不知道多少大臣,在永樂帝面前,就好像是雞子一般,動則投入監獄之中。

如楊士奇就好幾次下獄。甚至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也在獄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朱祁鎮並不了解皇帝這個位置的力量,最少王振比他要了解。

朱祁鎮覺得還是要謹慎一點,說道:“聽說父皇在的時候,遇見了難題,總是找楊榮?”

王振說道:“陛下所言極是,當初廢後之事,就是楊榮大人為先帝謀劃的。”

“好。”朱祁鎮說道:“明天你去內閣,請楊榮師傅來見朕。”

“是。”王振說道。

處理了這一件事情,朱祁鎮才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振就親自來到了文淵閣之中。

這個時候,文淵閣之中,就已經忙碌無比了。

文淵閣之中的格局也變了,之前是一張金交椅放在最中間,用紅布蒙了。這是皇帝禦座,除非皇帝過來,否則是不用的。

內閣五位都在禦座之下,兩側長桌,長凳。這長凳就是到了現在,有些學校食堂還在用的,刷著紅漆的長木板凳,沒有靠背的。

而今上首卻是兩把椅子,王振知道一把是給皇帝的,一把是給太皇太後的。

上次太皇太後帶著皇帝來到此地,就是如此坐的,只是將這個格局保留下來了。

每天早上,就有無數奏疏從天下兩京十三省六部五軍都督府,六科都察院呈遞到這裏來,然後中書舍人們再將這些奏疏分類,呈給內閣諸位批閱。

內閣票擬之後,再令小太監,送到宮中,本來該是皇帝批閱的,而今卻是王振代勞之。

王振批紅之後,再將奏疏送回內閣。

這個時候,內閣才根據披紅,擬詔,然後送往尚寶司用印,大明有二十四塊玉璽,不同的事情用不同的玉璽,這裏就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