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願吾民無饑寒,願此河永定

朱祁鎮的命令執行的很快,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幾十位老者被請了過來。

他們都白發蒼蒼,由兒孫攙扶著。

朱祁鎮親自迎了出來,一個個將他們安撫在座位之上。

只是這些大部分小心謹慎,似乎被皇帝的名頭嚇住了,但是還有幾個老人,卻是鎮定多了。

朱祁鎮一問,這幾個老人才說道:“我等乃是原來燕王護衛軍中士卒,年老還鄉。”

朱祁鎮一聽,肅然起敬,說道:“原來是靖難功臣,朕敬幾位一杯。”

幾個老人得了皇帝敬酒,一個個高興的滿臉通紅。朱祁鎮又追問,當初靖難故事。一個口舌好的老人,將當初跟隨太宗皇帝,夾河大戰之事,借著酒勁說得眉飛色舞在,口水直噴。

朱祁鎮也聽的井井有味。

夾河大戰乃是靖難之中有名的一場大戰,太宗皇帝險死還生,終於擊退南軍,獲得了戰略回旋空間。

自從張輔喜歡給朱祁鎮借古說今之後,朱祁鎮就將開國以來的所有戰事,一一過目一遍。

只是記錄下來的,與當事人親口說的,又有不同。

只是朱祁鎮聽的明白,說到後面,這老者醉了幾分,就開始吹噓起來了。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樣子。幾個陪他來的人,面子很是尷尬,連忙拉他下去醒酒。

朱祁鎮自然不會與一個酒鬼計較。

有這個人開頭,酒會上氣氛好多了。

朱祁鎮倒是沒有喝多少酒,見大家都放松起來了,這才站起來說道:“諸位鄉親,順天府乃我家發家之地,父老兄弟為我家效力良多,而今盧溝河為順天府大害,朕想一勞永逸,根除此患,有什麽想不到的,還請諸位父老教我。”

一時間,這些老人都沉默了。

人老成精,這些老人或許在其他方面有問題,但是涉及到自己利益的事情,卻十分之精明。一個個都不說話。好一陣,一個老人說道:“陛下,小老兒見朝廷下這麽大功夫整治盧溝河,心中很高興,但是小老兒擔心,朝廷之前也是大修過的,但是支撐不了幾年。小老兒狂妄,覺得這一勞永逸恐怕不行吧。”

朱祁鎮一拍手,讓阮安進來,隨即讓阮安將這束水攻沙之策告訴他們。阮安最後說道:“長遠不敢說,十年之內,這盧溝河絕無決堤之風險。”

這些老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就好像是烏龜一樣,隔著桌子死勁向阮安靠近,似乎要將阮安說得每一句話,都死死的咬在嘴裏。

朱祁鎮見此情況,心中微微一嘆,暗道:“今日一過,順天府民心就在我手裏了。”

朱祁鎮之所以,召見這麽多老人,甚至可以說是作秀。一來是為了上情下達,下面的情況,即便朱祁鎮通過朝廷,通過大臣,通過錦衣衛,通過東廠來了解,但是總是隔了一層。總要是親眼看看才是。

其次就是要收攏民心。

他在皇帝這個位置上越長,越發明白。

中國皇帝身上的道德義務,未必比治理天下的義務輕。

這就是太皇太後一定要囑咐他修德。

但是這德怎麽修?

朱祁鎮卻將他視為一種輿論導向,這幾十個老人,都是附近村落的族長之類,今日一見,朱祁鎮的好名聲,定然要傳遍順天府。

這名聲平日看起來沒有用,但是關鍵時候卻是有用的。

再次,就是想讓他們查漏補缺。

他雖然相信阮安,但是他對水利懂得不多。而這些老人卻是一輩子與盧溝河打交道,他們雖然在治水方略上或許沒有積累,但是經驗豐富。

在山東修建大運河的關鍵,不就是一個汶上村白姓老人提出的,一舉奠定了大運河山東段格局,這汶上老人,之前之後,也不過一尋常百姓而已。

阮安說完之後。

一個老人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說道:“陛下,這盧溝河新河能不能澆地?”

朱祁鎮看向阮安,阮安立即起來說道:“是可以沿河灌溉的。”

在阮安的計劃之中,也考慮過灌溉功能。只是居於次要地位而已,必須要用大水車從河裏提水才行。

不說能灌溉還好,一說能灌溉,這些老人一個個變得激動起來。

因為他們看見了利益。

北方為了搶水,打死人的事情從來不少。今日他們也就倚老賣老,在皇帝面前耍一耍臉面了。

一個老人說道:“陛下為我們等著想,我們今後也不能出力。而今盧溝河新河已經差不多了,只是這盧溝河的水,怎麽管?”

“是啊,這水怎麽管?”

似乎這些人一提水來,這其樂融融的樣子就不在了。每一個都想自動請纓,為朝廷管理盧溝河。

朱祁鎮也被問住了,他之前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輕輕一笑,將話題岔開,說道:“此事將來再提,而今朕與諸位歡聚於此,也請諸位放心,盧溝河的事情,是繞不過諸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