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約期

文華殿之中,書香撲鼻。

於謙對楊溥的感情有一點復雜,但是於謙被楊士奇決定政治敏感度不行。但是他畢竟當了這麽多年地方大員,該有的城府還是有的。臉上不動神色行禮說道:“拜見陛下,拜見楊大人。”

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朱祁鎮說道:“於先生免禮,給先生看坐。朕半年不見先生,先生可好?”

於謙說道:“臣謝陛下關心,臣食飽睡足,沒有不好的。”

朱祁鎮卻長嘆一聲,說道:“先生見老了。”

於謙或許自己不知道,但是朱祁鎮一眼就看得出來於謙臉色有遮掩不住的疲憊。

畢竟這麽大的工程,所用之錢糧,簡直如山如海,上關系著國家大戰略,下面聯系河北百姓生死存亡。

於謙不敢不謹慎,不能不謹慎。

大有工程他沒有不細細盯著,不管是挑選人手,還是賬目核實,於謙都要親手過一道。簡直是事必躬親。

不是,於謙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是楊士奇當初對於謙所說的話,似乎起了反效果了。

於謙自然是知道,他這個位置的兇險,才不容一絲錯誤。更是將治水之事,當做自己一輩子最大的,也許也是最後的一件事情來做。

如果能將這一條命填進河裏,就能讓河北水利治好了。於謙大抵就願意將自己的性命填進去。

如此性命都放在心上,他又怎麽會在乎區區身體上的疲憊。

於謙說道:“治水以來,死在河工上的百姓,已經有數百人了。比起他們,臣區區老像又能算得了什麽?”

即便後世做工程,也從來沒有說不工傷的。

更不要說這個時代,動則數十萬人的大工程,沒有人員傷亡,反而是咄咄怪事。

楊溥向朱祁鎮行了一禮,隨即對於謙說道:“於大人的辛苦,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今年有事大旱,河北上下,全靠水利救命,卻不知道於大人,去年一年所修的河,可以灌溉幾何?”

於謙看了一眼朱祁鎮,沉聲回答道:“自唐以來,南方水利大興,而河北水利發展幾乎停滯,而今朝廷雖然大力修建,然卻承宋元之弊,此不是一時間可以扭轉的。”

楊溥說道:“前朝之事,朝廷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這些舊事無須再提,本堂只想知道,今年如果如去年一般,一春無雨,則今年五月,河北收成如何?朝廷如果要賑濟的話,又需要多少?”

於謙說道:“下官可以作保,今年或許大旱,但是直隸一省,足以自足,只需朝廷免直隸錢糧,下官保證直隸一省,決計不會有一個流民。”

楊溥說道:“於大人,這可是禦前問話,說話可是要謹慎啊。”

於謙說道:“回大人,下官到任以來大興水利,雖多抗洪之舉,但多為救旱之策,特別是開春以來,已經下令做打井機數以千計,河北水位很淺,決地一丈足以出水,很多地方臨近湖澤,更是數尺足以出水。”

“今春,下官已經準備打了足夠的水井。足以渡過今春,或許不能豐收,但是卻可保住百姓之口糧。”

朱祁鎮聽了,說道:“先生果然是救時之臣。”

河北只能能產出一石,就為朝廷節省了數石糧食。即便僅僅能保證百姓口糧,但是就給朝廷減輕了不少財政負擔。

從去年以來,為了彌補朝廷倉庫之空缺。南方源源不斷向北方運輸糧食。不管是漕運還是海運。

但是如果還如去年一般,朝廷定然會元氣大傷。

而今聽於謙這樣一說,朱祁鎮頓時覺得身上的千斤重任去了一半,想來今年耗費之大,決計比不上去年。

楊溥饒有興趣的看了於謙一眼,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麽。他轉過頭來向朱祁鎮行禮說道:“恭喜陛下得此能臣,我朝後繼有人。於謙將來必能坐在臣的位置上。”

還不等於謙說話,朱祁鎮就說道:“於先生自然是要做朕的丞相。”

這一句話,朱祁鎮大多出於真心。不提於謙在歷史上的名聲,單單是於謙在治水工程之上的能力與操守,足以讓朱祁鎮認清一件事情,那就是於謙可托大事。

天下之大,有什麽大事,比得上內閣首輔。

所以,讓於謙成為內閣首輔,朱祁鎮心中一直有這個想法,而今不過是說出口而已。

楊溥說道:“那麽臣的建議,陛下以為如何?”

朱祁鎮說道:“先生說說吧,讓於先生也有一個準備。”

楊溥說道:“是。”隨即楊溥將邊關形勢,瓦刺也先的動向,一一說明了,最後總結道:“所以,不管是英國公還是內閣都覺得,瓦刺定然是要南下,朝廷與瓦刺之間,一定會有一場大戰。”

“所以朝廷的國力不能一直消耗在治水之上,所以於大人一定要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