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為之

襄王或許當時不明白,但是今後總是會明白的。

只是此刻的襄王卻是傷心至極,跌跌撞撞的出了慈寧宮,忽然翻身跪下來,重重磕頭,不知道磕了多少頭,直到襄王額頭見血,才被左右拉了下去。

於是乎,襄王還沒有在北京安置下來,就匆匆出京。等他剛剛到了麓川的時候,就傳來太皇太後的駕崩的消息。

襄王當時就吐血。

修養了兩三年才算撿了一條命來。

從此襄王到死,都沒有再回離開過麓川。

太皇太後身邊自然也有朱祁鎮的眼線,幾乎在襄王離開慈寧宮的時候,朱祁鎮就已經知道了這事情本末了。

朱祁鎮自然懂太皇太後的意思,心中卻更感到淒然,暗道:“娘娘,在你心中,孩兒就是這麽信不過嗎?”

朱祁鎮細細想了想,卻不得不承認。太皇太後也許是對的。

就如會昌伯一般,會昌伯一家雖然是廢物,但是並沒有虧待朱祁鎮,孫氏對朱祁鎮也是極好的,但是朱祁鎮覺得會昌伯奪爵的好處更多,就毫不猶豫將會昌伯的爵位給拿下了。

如果有一日,朱祁鎮覺得殺了襄王的好處更多的話,朱祁鎮並不覺得自己會下不去手。

朱祁鎮心中暗道:“孤家寡人,唯我獨尊,上下百戰,唯利是圖,娘娘,這是你教我的啊。”

襄王走後,太皇太後的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忽然有一日,太皇太後忽然來了精神,說道:“想來禦花園的花也開了,我想去看看。”

朱祁鎮見狀,立即知道,太皇太後的回光反照,他立即讓人準備輪椅。他親自推著太皇太後走在禦花園之中。

春夏之交,禦花園之中,各種鮮花綻放,爭奇鬥艷,美不勝收。

這個輪椅是朱祁鎮吩咐能工巧匠打造出來的,雖然是木制車輪,但是卻是藤椅,推起來並不沉重。

太皇太後更是瘦了很多很多,所以朱祁鎮推起來毫不費力。

太皇太後就好像一個小姑娘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香,這春色滿目總是看不足的。”

朱祁鎮說道:“娘娘喜歡,可以常來。”

太皇太後說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大抵大限到了,皇帝啊,說實話,你比你爹要強多了。”

朱祁鎮立即說道:“孫兒比不得父皇。”

太皇太後冷笑一聲,說道:“我自己的兒子,我不知道。你爹什麽都好,就是太貪玩了。從來不肯踏踏實實的做一件事情,喜歡畫畫,喜歡鬥蟋蟀,見了幾個狐媚子就走不動路了,說起來是能文能武。要不是祖宗留下基業深厚,他是不是準備做宋徽宗啊。”

朱祁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對子言父,不要說在古代,即便是在現代,也是一個很失禮的舉動。但是說話的偏偏是太皇太後。母親數落兒子,不管當著誰的面,也是天經地義的。不要說現在宣宗已經去了,即便宣宗還在,面對太皇太後這樣說,他也待受著。

太皇太後說道:“皇帝,我最看中你的是什麽?知道嗎?”

朱祁鎮說道:“娘娘請講。”

太皇太後心中說道:“是你戰戰兢兢之心,你不知道你剛剛登基的時候,在我身邊明明是怕得要死,卻又刻意討好的樣子,實在是好笑之極。”

“三楊乃是仁宗留下老臣,張輔也是兩代侍奉我家,胡濙當初是太宗的私臣,那一個都是我大明忠良死節之臣。說不客氣話,即便那一天你遭逢大難,他們都是會殉節之臣。真以為我和你父皇都是目盲之輩,會選一些心懷莫測的大臣,當托孤重臣的嗎?”

太皇太後看人,並沒有看錯。

三楊兩個病死任上,一個告老還鄉不說了,張輔以七十老齡戰死土木堡,胡濙在土木堡之邊,還有奪門之變,這兩大政治事件善後中,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特別是奪門之變的時候,胡濙已經八十了。

可以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太皇太後想起朱祁鎮登基以來,很多事情,總覺得可笑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朱祁鎮也覺得自己當初做過很多傻子,特別是當初想引會昌伯家丁入宮,他實在太低估朱家的權威了。

他直接一紙詔令召集禦馬監之中軍隊護衛,就行了。

畢竟太皇太後雖然厲害,但是畢竟不姓朱,而太宗靖難起兵以來,幾十年的威信,並不是那麽容易動搖的。

朱祁鎮雖然覺得京營之中最大的勢力,乃是靖難勛貴集團,但是這個靖難勛貴集團,其實換一句話,就是天子羽翼。

這個性質一直到大明滅亡都沒有怎麽變過。

祖孫兩人相對一笑,似乎正統以來,宮中所有的暗潮做了一個了結。

太皇太後最後說道:“皇帝,你功課好,說一說,貧賤驕人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