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直鎮守南京

王直來了之後,兩人寒暄兩句,忽然靜了下來。

朱祁鎮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王先生,你也知道這天下多事,北京在北,北方大事,朕從來不擔心,唯獨擔心南方,而今魏國公病危,已經不能理事了。朕準備派心腹重臣,坐鎮南京,朕想來想去,此事非卿不可。”

王直是何等聰明之人,有些話是不用說透的。

朱祁鎮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王直自己能不知道嗎?

坐鎮南京,這個差事重要不重要,說起來要比尋常封疆大吏要高上一級。尋常巡撫對應的不過是各部侍郎,於謙就以兵部侍郎的身份擔任過河南河北巡撫。

而朱祁鎮新造出來的總督,才對應尚書級別的官員。

而這樣的總督,而今只有兩個,一個是剛剛撤銷的雲貴總督,一個是剛剛建立起的河道總督。

坐鎮南京一般都是掛南京兵部尚書銜,雖然南京兵部實權不如北京兵部,但也是一個尚書。

只是這個官職對權力中樞的大臣來說,就是形同發配。

根本就是一個政治鬥爭失敗養老的官職。

王直豈能不知道,他之前那番話,站錯隊了。

但是他並不是後悔。

他並不是怕打仗,而是覺得這樣的局面不應該與瓦刺大戰,朝廷大事,那是一步也錯不得的,如果沒有黃河決口,王直絕對不會與朱祁鎮唱反調的。

而今黃河大工讓朝廷用度緊張之極。

這個時候,再與瓦刺開戰,怎麽看都不是理智的辦法。

和親是不能的,但是卻應該用外交手段,拖住瓦刺,熬過這一兩年,到時候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豈不痛快之極。

只是而今他只是嘴唇微微一動,將所有勸諫之語咽進肚子裏。

王直是看著朱祁鎮長大的,對於當今的心思太是很明白的。

朱祁鎮既然這樣說,就證明這一件事情,已經沒有回旋余地了,朱祁鎮給他說,是通知,而不是與他商議。

這是朱祁鎮給他的面子,他現在苦苦勸諫,非但沒有什麽效果,反而將最後一點君臣情分給消磨掉了。

所以,他微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臣遵旨。”

朱祁鎮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後世見到有些人對貪官汙吏說情,說培養一個高級幹部不容易。朱祁鎮定然是嗤之以鼻。但是而今,朱祁鎮才知道這一句話,未必不正確。

可以說,在地方巡撫,布政使一級別,朝廷之中侍郎以上,總計大概有百余人上下,這些高級官員,對朱祁鎮來說,都不是輕易能拿下的。

原因很簡單,凡是有這個資歷擔任這個職位的,都有最少十年的仕途經歷,有自己的能力,不管是正面的能力,與負面的能力,最起碼的政治能力,是有的。

這些人,並不是殺了之後,就能迅速填補上去的。

最少,你憑什麽認為,你殺了一個人換上去會更好。

放在內閣,六部尚書這一級別,更是朱祁鎮早就列了名目,每一個朱祁鎮都要細細越多簡歷,有什麽不明白的,還讓錦衣衛去查一查。

因為這個級別的官員,要資歷,要能力,有政治水平,等等,真不是拉上來一個人就能當的。

至於內閣首輔,更是萬裏挑一。

甚至在朱祁鎮心中,王直擔任內閣首輔,其實比周忱合適的。

不管是情分,還是能力,還是資歷。

如果不是現在非常時刻,曹鼐下位,上位的應該是這一位王大胡子。

對於這樣大臣。

不同的情況,也要不同處置。

如果真是貪汙腐敗,道德敗壞,該殺的殺,該辦的辦,朱祁鎮決計不會阻攔的。無他,朱祁鎮對地方或許有一些鞭長莫及。

但是對中樞的掌控還是很力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朱祁鎮很難想象,內閣首輔帶頭貪汙,大明的吏治會成什麽樣子。

朱祁鎮任用的幾個首輔,從楊士奇,楊溥,曹鼐,到周忱,在這上面做得最差的就是周忱。

如果不是而今用得上周忱,朱祁鎮是決計不會讓周忱擔任內閣首輔的。

而僅僅是政治意見沖突,又不是什麽根本的沖突,朱祁鎮也不會下辣手的。就如而今的曹鼐與王直,他們都外放了,雖然連降數級,但是還是大明高級官員,並沒有流放,下獄的。

說不定,與瓦刺之戰後,他們就又回來了。

如果是完全的政治意見沖突,有時候也需要肉體解決。最少現在朱祁鎮與文官集團的矛盾還沒有發展到這一步。

至於將來會不會發展到這一步,就不好說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與大臣們建立私人的情誼也是不容易的。

不要以為光臣子需要聖眷,皇帝就不需要私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