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征朝鮮之議

徐有貞聽了,立即說道:“陛下此言差矣,君臣父子,三綱五常,乃是天之經,地之緯也。今日容朝鮮如此,豈不是縱容天下作亂犯上之人。”

“且太祖所謂之不征之國,乃是無事不征,而今豈可唯無事?”

朱祁鎮又說道:“如果朝鮮以太宗皇帝舊事詰問,當如何?”

這是朱祁鎮的另外一個顧慮。

因為朝鮮發生的事情,太像當初靖難之役了,同樣是叔叔奪了侄子的皇位。

靖難之事還沒有過去多少年,雖然當事人都不在了,連北京城外西山老僧,也早已圓寂了。但依舊是一個相當敏感的話題。

徐有貞說道:“陛下,此一時彼一時也,一錯不可再錯。”

徐有貞說出這句話,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這是文官集團的看法,靖難就是一場錯誤的戰爭。但是在武將那邊卻不這樣想,無他不知道多少武將是因為靖難之戰上來的,也是成國公英國公以及以他們為首的老將紛紛凋零,否則就憑借徐有貞這一句話,他就吃不了兜著走。

但是徐有貞就是賭朱祁鎮對建文帝的寬容。

畢竟當初朱祁鎮處理廣西老僧的時候,他還在京師。

而徐有貞也賭對了。

對朱祁鎮來說,糾結於陳年舊事,毫無意義。而且維護儒家價值觀,更能維護朱祁鎮的權力。

而所謂的正統性,從太宗到他,已經傳承三代了。

當年的事情早就不會對朱祁鎮的正統性有任何威脅了。

朱祁鎮這樣詢問徐有貞,並非對征朝鮮之事有什麽意見,而是這些問題,即便朱祁鎮今日不問,將來也是要有人問的。

畢竟是發動一場戰爭,朱祁鎮不可能拋開大明朝廷打的。

自然會遇見種種問題。

徐有貞見朱祁鎮眼睛之中有一絲期許,心中一動說道:“臣久在海西,海西情況最缺少的就是人丁,雖然是苦寒之地,但是每年也是可以種上一季稻米的,陛下以海西為根基之策,西擊瓦刺之計,實在是上策。”

“只是按海西而今的樣子,非十年生聚不可。但是如果拿下朝鮮,遷朝鮮百姓於海西,不過數年之間,海西就可以儼然大鎮,為朝廷出兵提供糧草了。”

朱祁鎮說道:“此言當真。”

徐有貞說道:“臣敢立軍令狀,以臣之見,朝鮮兩班貴族,根深蒂固,不可動搖,陛下得朝鮮而欲不陷安南之禍,必遷離朝鮮貴胄,朝鮮幾百家貴胄,加以佃戶,家眷百萬之眾有之,以此填海西,不出數年,海西不弱於遼東。”

朱祁鎮心中激動,與徐有貞談,徐有貞事事都想在自己的前面。

如果真能如徐有貞所言,數年之內,海西成為另外一個遼東,那麽越過長白山,進攻肇州的戰略,就可以提前進行了。

而且朝鮮畢竟是海東大國,一國之財產,沒有個幾千萬兩,朱祁鎮也不相信,如果能洗劫了朝鮮,那麽對瓦刺的戰爭經費也有了。

再加上郕王一直在京中,而今也成親了,言官已經多次上奏,要郕王就藩了。

之前一直留這郕王,更多程度上是為了未來不確定因素找一個備胎。

一般來說都是這樣的,皇帝沒有子嗣,或者子嗣沒有長成,會有弟弟在京師,就好像是崇禎之於天啟。

只是而今朱祁鎮的兒子都與朝鮮王的年紀都差不多了。

大臣們出於維護大明體制,要求郕王就藩,也是應該的。

但是朱祁鎮並非不想讓郕王就藩,而是找不到好地方。畢竟襄王封到了麓川。如果單單是襄王一個封到南疆,那麽就說明是皇帝對襄王的打擊報復。

而朱祁鎮當初制定封王政策不會持續下去。但是大明這麽多年並沒有開疆擴土,甚至丟掉了漠南的控制權。

將郕王封到什麽地方,就成為一個難題了。

朱祁鎮一度想將郕王封到海西。

但是海西在朱祁鎮將來的戰略之中,將會有重大的作用,他不防線將海西放在郕王手中。

而今朝鮮一下豈不是解決了很多問題。

朝鮮從李成桂到而今的朝鮮王不過六任皇帝。

而前三位大王,就是李成桂與李成桂的兩個兒子,也就是朝鮮世宗才是李成桂的孫子,整個朝鮮王族到了首陽大君李瑈這裏才四代人。

雖然王室以及旁支已經不少了,但是想要朝鮮王室絕嗣還不是一件難事,畢竟朝鮮世宗的兒子,李瑈就會去清洗,而朝鮮文宗只有當今朝鮮王這個獨苗。

天朝上國也是講究吃相的。

如果讓大明宣宗皇帝的皇子卻朝鮮做國王,也算給朝鮮面子了。至於其他的事情,將來再慢慢炮制不遲。

倒不是朱祁鎮對郕王不滿,而是朝鮮距離北京太近了,如果說而今要討伐的不是朝鮮,而是越南,說不定朱祁鎮就放任郕王當朝鮮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