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巴掌一甜棗

劉定之其實也不願意出頭。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內閣之中,劉定之與劉球,羅通都是江西人。

但是劉定之與劉球又是不一樣的。劉球是老臣,向來以剛正清廉著稱,是半點私情都不會有的。

劉定之卻不一樣了。

劉定之一直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與李賢別苗頭。

他需要江西人的支持。

滿朝半江西,決計不是虛言,內閣七個人之中,就有兩個河北人,三個江西人。河北人之中有一個楊洪。

不過楊洪其實應該另算的,畢竟勛貴一般都會在北京,即便原籍不在北京,封爵之後,皇帝也會在京師賜宅地。

所以在地域之爭上,江西有壓倒性的優勢。

羅通在這一件事情其實也不的好說話的。

羅通分工更多在軍事方面的。

劉定之負責財政,他說話正合適。而且劉定之所說的話,也是經得起推敲的。決計沒有一句虛言。

江南在大明經濟之中比例之重。怎麽高估都為過。

朝廷而今財政上不能說大夠用,但是大體上還是比較吃緊的。特別是安南之戰,從占城之戰,廣寧海戰之後,雙方十幾萬人的會戰,卻是沒有了。

但是小戰卻是不斷的。

明軍從占城方向向北反攻,也就是占城分裂成為南北占城,一方投靠大明皇帝,一方投靠大越皇帝。

雙方鏖戰不已。

安南人是不敢輕易主力南下,因為為了牽制安南主力,從雲南到廣西,邊境線上,到處都有明軍出沒。

大多都是幾千人,繞小路,或者幹脆翻山越嶺,騷擾安南。

安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因為地勢限制,大戰打不成,明軍不願意攻安南的堅城,而安南也不願意攻明軍的關卡。

此刻就好像是兩頭猛獸隔著鐵欄杆互撓。

占城方向也是因為大明派兵支援不大方便,一方面是海運的問題,因為明軍得到了舊港宣慰司與南洋衛的支持。船只雖然大增,但是安南水師也開始在海上出沒了。

對,安南水師不如大明水師。

但是王英此刻一直被郭登按在廣東。訓練士卒補充船只火炮,等待命令。

真正與安南水師交戰的是廣東水師與南洋舊港水師,雙方差距並沒有大的不可交手。

更不要說,海上固然是大炮勝小炮,大船勝小船,前提是你要抓得住對手才行。

安南水師出沒於南海之上,廣東到占城的航線也不安全了。

另外一個方面,就是郭登也分不出兵馬了。

廣西雲南數十萬大軍,在於安南數十萬大軍對峙。雙方盤弓臥馬,雖然沒有大打,但是兵馬卻不能輕易撤下來。

而且郭登也一直在練兵。以戰練兵。

似乎去年大災之後,今年老天爺給了一個面子,總體上還算是豐年。但是即便如此,四川雲南貴州湖廣廣東江西福建,等大半個南中國的賦稅都在朱祁鎮的命令之下,轉到了前線。

雲南四川貴州三省賦稅供應雲南前線。

江西湖廣廣東福建四省供應廣西前線。

看上去雙方沒有大戰,其實一場消耗戰卻已經開始了。

對於這樣的消耗戰,朝中很多人都是頗有微詞的。但是朱祁鎮卻大力支持,無他,真正的滅國之戰哪裏有那麽容易。

就是秦趙長平之戰,也打了兩三年。

而今怎麽看安南君臣都不是太好對付的,但是比前錢糧朱祁鎮卻是不怕的。

安南兩面作戰,動用了幾十萬大軍,雙方對峙下去,先支撐不下去的定然是安南,在戰略主動權上,從來是在大明的。

無非多花點錢。

只是在這樣的財政基礎之上,江南出了事情的確不是一個好消息。

朱祁鎮深深的看了一眼劉定之。

心中也波瀾不驚。

君臣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雖然劉定之是朱祁鎮一手提拔上來的。但是真正等他到了位極人臣的地步,也慢慢的與皇帝變成了敵人。

這是遲早的事情。

朱祁鎮說道:“江南重賦之事,乃是祖制,朕不敢有違祖制。清丈田畝之事,也是正本清源之舉,陸永枉為朝廷命官,不識大義,令有司奪回功名,其余的事情就讓寇深來辦吧。”

李賢說道:“陛下,須念江南人心。陸永所為已經得了江南人望,陛下如此雷霆,恐怕有傷陛下之德。”

在這一件事情上,李賢有很明顯的明哲保身的感覺。

從地緣上,李賢雖然臨近襄陽,但是他還是河南人。而河南人卻是北人。

這一次清丈田畝,是李賢點頭批準,曹鼐坐鎮南京,寇深一線執行,從人選上來看,是清一色的北人。

也就是說,李賢是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