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工部侍郎提舉天下工場事

朱祁鎮換了一身衣服回到了乾清宮正殿的時候,內閣首輔劉定之,戶部尚書馬昂,工部尚書王復三個人已經在這裏等著了。

朱祁鎮坐在龍椅之上,輕撫衣袖,說道:“坐,卿等此來,所謂何事?”

劉定之說道:“陛下,今日國丈想要建佛山鐵廠,臣等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還請陛下明鑒。”

其實這一件事情到了內閣的時候,劉定之第一反應,就是馬昂不知道該怎麽辦事?

這種事情打發了便是了。還要向上提交?

倒不是劉定之懶政,實在是大明朝廷以兩三萬官僚,管理天下百姓的絕妙之處,就在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其中絕妙之處,不是用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

簡單的說,決計不能將封建王朝的國家機器與後世的國家機器相比。

如果說後世的國家機器,就是一台精密運轉,有無數齒輪組合而成的機器。他存在本身就有動態的一面。

但是封建國家機器,就好像是一個大木頭架子。

如果沒有大動作,卻也能為百姓遮風擋雨,但是動作越大,木頭與木頭之間契合的地方,空隙就越大。

最後,還不等木頭腐朽的一天,木頭與木頭之間連接的地方,就已經松散的不成樣子了。

從這一個角度來看,其實太皇太後罷一切不急之事,與民休息。劉定之在下面的時候,還有所作為,但是到了大明首輔的位置上,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實對大明國家機器本質的一種透徹了解。

這也是很多人在心中反對朱祁鎮一直折騰的原因。

因為未見其利,先見其害。

如果不是說出這一件事情的人是國丈,而且劉定之更是了解到佛山冼家的人與皇帝談了一個時辰左右。

這一件事情還是要壓壓的。

朱祁鎮說道:“以劉卿之意,該當如何?”

劉定之沉吟了一會兒。

如果這個事情交給別人來處理,定然是不明就裏,因為少府雖然已經是大明經濟重要的組成部分,但是真正將學問從書本上拉出來投入現實之中。真正將目光關注到少府工坊與之前有什麽不同的人並不多。

劉定之是其中之一。

畢竟這很多事情都是劉定之一手創辦的。

劉定之聽朱祁鎮的話音,就知道這一件事情已經無可更改了,那麽就盡量將這一件事情控制在自己的實力範圍之內。

不過片刻,劉定之就有了心思。

劉定之說道:“自太祖以來朝廷都不禁鐵業,雖然有官營,但也有私營,畢竟又馳山澤之禁,佛山鐵廠一事,從原則上並沒有什麽問題。但是礦山聚眾,鐵業更是如此,臣聽說過,佛山之地,本就鐵業興旺,朝廷還從此地采購過火炮。”

“如果鐵業大興,礦徒十萬之數,再加上嶺南偏遠,一旦有事,臣廣東不能制。故而——”

劉定之說到這裏,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朱祁鎮。

希望能打動朱祁鎮。

這也是劉定之最大的擔憂。

遵化鐵廠雖然大,真正說起來,為遵化鐵廠服務的人,從煤礦,鐵礦到初步加工,冶煉,熔鑄,然後再從鐵廠運輸出來,這一系列行為所用的人力,已經大體有礦徒十余萬之數了。

不過,整條生產線都在少府的管控之下。劉定之是可以放心的。但是如果樣的一件工廠放在廣東,放在佛山。

劉定之自然會擔心。

只是見朱祁鎮面無表情,似乎對自己充滿暗示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就知道皇帝心意已定,是勸說不過來的。

他話鋒一轉,說道:“故而必須加強管理,防微杜漸。”

朱祁鎮說道:“此乃老成謀國之言,朕年初馳禁以來,各地都有百姓開礦之事,馳礦山以安百姓,朕之願也,但是不肖之徒,聚集於山野之上,心懷莫測,如葉留宗之輩,也不在少數。這就是朕所擔心的。劉卿可有良策?”

朱祁鎮自然不僅僅是為還沒有影的佛山鐵廠,而是對這種大型聚集人員中多的產業進行管控。

首當其沖的不是工業。

大明的大部分都是手工業,真正能與工業沾點邊的,就是少府的產業。

首當其沖的是礦業。

礦業是聚集流民最多的地方。

這是朱祁鎮馳禁以來變化最大的地方。

這半年以來,在福建,江西,浙江南部,湖北西部,大別山中,太行山中,采礦的人都有很多。

當然了,金銀銅礦數量並不是太多,但是除卻金銀銅礦之外,大明百姓還需要很多礦物,北方最重要的是煤礦。

因為雖然河北百姓稍稍富裕一些,他們就開始算賬了。

是花一些錢,囤積一冬天的煤好,還是每年秋天都去打柴,囤積起來,到了冬天還未必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