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江南之亂結案

龍舟之上,朱祁鎮身邊並沒有多少人。

一側是太子,一側是大學士丘浚。還有懷恩在一旁伺候。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人了。

王恕與陳鉞行禮不說了。

朱祁鎮淡淡地說道:“坐。”

“謝陛下。”王恕與陳鉞坐定之後。朱祁鎮開口道:“朕之所以來江南,就是因為去歲之事,江南乃大明錢糧重地,向來太平,卻弄出了這樣的事情,爾等誰給朕一個交代。”

王恕立即行禮說道:“臣處事不當,罪該萬死。只是此事內情,臣卻不敢隱瞞陛下,還請陛下聽臣一言。”

朱祁鎮說道:“準。”

陳鉞張口欲言,卻只能跪在一邊,不得搭話。

王恕說道:“江南之富豪,內情之復雜,遠在其他各地之上,在江南科舉不成而經商,經商有成而科舉,其進退如意,持彼兩端,幾乎是士商一體。臣去年不明此理,方才處置不當,方有此事。”

其實王恕所言,對也不對。

對,乃是很多士紳都開始經商,也不以經商為恥。也不對,那就是王恕並沒有看到,很多沉淪下僚的小商人,因為沒有後台苦苦求生。即便是這種商人的代表,以八面玲瓏為代表徐春申,也死在雙方角力之中。

如此經商環境下來,那些沒有後台的商人,如何有出頭之日?

與其說是士紳一體,不如說官僚資本。

只是這些官僚很多是退休的士紳,即便不當官,在地方上也有特殊的權力。

朱祁鎮說道:“僅僅是這樣嗎?”

王恕說道:“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他所有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商稅之上,他始終覺得這一場亂子,乃是他與地方士紳角力,弄脫了,方才搞出的事情。

朱祁鎮說道:“朕早已大赦天下,免除賤民,只要是大明百姓,就一體放良,縱然有為人奴婢,也只能是活契,不能是死契。”

“江南是怎麽做的?”

“這些亂民,行為果然可憎,但是本心卻是可憫的,在各家工廠之中,為人奴隸,動輒得咎,生死兩難,而江南方亂,處州礦工又起。江南之亂的時候,還有徽州,安慶一帶,皆有異動。雖然下面不曾報上,但是錦衣衛卻是有報的。他們以為朕是聾子瞎子嗎?”

王恕聽了,也只能說道:“臣罪該萬死。”

王恕自然知道,這是一個普遍現象。

不可能因為朱祁鎮一紙詔令,就不去做了,只要有利可圖,絕對有人會做這些事情的。但是王恕也不可能為自己辯解。

畢竟,這一件事情在官方已經是違法了。又鬧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如果王恕推卸責任,反而是將別人拉過來當替罪羊。

這不是王恕的作為。

朱祁鎮對王恕這種行為還是比較欣賞的,但是朱祁鎮卻不準備讓王恕來頂這個罪。

朱祁鎮來江南的本質是震懾江南。軍隊上的耀武揚威,固然是有用。但是江南很多士紳也沒有想過要造反。

所以,他們也沒有想過打敗大明軍隊。

朱祁鎮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震懾江南,那就是讓江南百姓見見血。

雖然很多變法,不是光殺人就行的。什麽殺一二大員,則變法可成,根本是扯淡。但是有時候,連一二大員都不肯殺,怎麽可能推動變法。

不過,朱祁鎮要殺的人不是王恕而是陳鉞。

朱祁鎮說道:“王卿,你固然有罪。但是你畢竟才來江蘇幾個月,此事又怎麽能全部怪你,你說是不是,陳鉞。”

陳鉞聽了朱祁鎮的問話,一時間腦門嗡的一聲,他對朱祁鎮的用意已經有所猜測了,立即說道:“陛下,此事與臣無關,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臣——”

朱祁鎮打斷了陳鉞的話,說道:“那麽說,你與江南士紳私相授受,以至百萬之數,也是與你無關了。”

陳鉞頓時語塞了。

朱祁鎮之所以要拿陳鉞開刀,就是因為陳鉞與江南士紳關系密切。而且貪汙數量巨大。

王恕聽了也沒有為陳鉞求情。

陳鉞與江南士紳之間的關系,王恕也是明白的。否則王恕也不會要陳鉞當兩者之間的中間人。

朱祁鎮這一次要對付的就是江南士紳,陳鉞這種情況,簡直就是腳踏兩條船,朱祁鎮能容了他才怪。

另外就是,朱祁鎮準備對大明官員再來一次清查。

畢竟之前為了變法之事,有些人有些出格的行為,朱祁鎮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而今卻不一樣了。

吏員法,一條鞭法基本完成。朱祁鎮對他們的容忍也到了盡頭,陳鉞作為一只跳起來,比較歡快的碩鼠,自然要到了算總賬的時候了。

朱祁鎮一揮手,懷恩將將一疊文書呈給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