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喬遇說不出她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林傾的。

是林傾在李華面前牽著她離開的時候, 是醫務室外林傾為她落淚的時候,是在她的生日那天林傾抱住她的時候。

當感情已經發生之後,她無論往前翻多少頁的記憶都只感到歡喜, 再難找到這份情感最初的源頭。

只是在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午後,喬遇趴在桌子上, 呆呆地看著前方林傾清瘦的後背, 突然就意識到了。

啊,我好像總是在看她。

喬遇不是傻子,她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異狀, 她對林傾不尋常的偏愛, 對從燁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心緒,和對寫作任務的反感。

她沒有在那個午後直面自己的感情, 而是將臉埋進臂彎,讓視野陷入一片黑暗。

不行的, 不可以再看了。

還沒有辨明的感情, 卻已經被她否認了。

那段時間她過的很疲憊, 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白天她是正常的喬遇,放學後坐進車裏的那一刻她就褪下殼變得寡言少語。車窗外的五光十色因車速而混雜成一片模糊的斑斕,喬遇面無表情地看著,車外的聲音悶悶地傳過來, 不過一點點距離,卻讓人有種與世隔絕的錯覺。

車外有放學回家的學生,拿著棒棒糖興致高昂的吵鬧著的小孩子, 身後微笑著注視他的青年夫婦,相攜著發出甜蜜氣息的年輕戀人。

窗外是個融洽又柔和的世界。

只是都與她無關。

喬遇不再往外看,疲憊地閉上眼。

全部都是不屬於她的東西, 她的身份也好,這個故事也好,這個世界也好。

哪裏都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她的妄念卻在心裏紮根,根深蒂固,無法自拔。

寫作漸漸變成一種折磨,讓這樣的喬遇去寫林傾和其他人的愛情故事未免太殘忍了,她一遍遍的去寫,一次次的去修改,著了魔一樣的在深夜也依然敲著鍵盤。

喬遇一方面感到痛苦,一方面卻有種異樣的傾訴欲。她想說、想寫下、想保存一些關於林傾的事,好像那樣就能把什麽東西留下來,不至於兩手空空。回憶永遠是只減不增的,她爭分奪秒地寫,把她心裏的那個林傾盡最大可能的在筆下重現出來,像是一種隱秘的炫耀。

看啊,這就是林傾,她多好啊。

有了這樣的一個傾訴渠道,喬遇才得以穩住她滿是雜念的心。

她想她可以就這樣做一個記錄者直到結束,卻還是在那個街角潰不成軍。那些掩蓋許久的酸楚和痛苦紛亂地湧上來,輕易地擊倒了喬遇。

為什麽她連騙自己都不被允許呢?為什麽她會落到這種地步?為什麽要告訴她這個世界的……真相呢。

啊啊,如果她和林傾一樣,不明真相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話,和林傾普通的相識,普通的愛上她,普通的示好。如果是這樣的話。

……沒有如果,沒有。

“宿主怎麽了?怎麽、怎麽哭了?”

“……沙子迷了眼睛。”

喬遇從幹澀的喉管裏擠出一聲笑,放下顫抖的雙手。

這是一個她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無法控制的妄念,和喑啞哽咽的囈語,全部都深埋進她的心底。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

轉天踏進學校的時候,喬遇已經完全收拾好了她的心情。

這對於她來說已經很熟練,情感爆發過一次後反而更讓她輕松。只是無法再逃避的感情在心中的存在感很強,喬遇只能提起十二分精神去按捺它。

但這在學校就顯得格外困難,因為——

“早啊,喬遇,你女朋友比你來得早哦。”

她一踏進班門就迎來了坐在門口的同學的大聲打招呼,隨之而來的是班上山呼海嘯般的起哄聲。

“……”

什麽女朋友啊。

喬遇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遲疑地看向班裏,看到了一片沖她擠眉弄眼的八卦面孔。

“咳咳。”

坐在角落的從燁咳嗽兩聲站了起來,踱著方步走到喬遇身邊,揮了揮手示意大夥兒安靜下來。

“人家林傾不是都跟你們解釋了嗎!她們還不是那種關系!你們不要瞎起哄!”

他臉都板不住,一席話說的笑逐顏開,根本只是走個過場,毫無威懾力。喬遇聽了後腦袋也轉過彎來了,一下子漲紅了臉,瞪了從燁一眼就在班上人不減反增的哄笑聲中匆匆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讓開位置讓她進去的彌衣慢吞吞地轉回身,看看喬遇通紅的耳朵,很不識趣地指著它問道:“喬遇你耳朵好紅啊,生病了嗎?”

“你平時有這麽沒眼力見的嗎!”

喬遇忙不叠地捂住自己兩邊的耳朵,想想又覺得像心虛,忙放了下來,欲蓋彌彰地解釋道。

“還不是因為你們都在說些奇怪的話!”

“我沒有說奇怪的話,我只是在關心你耳朵怎麽這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