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逼離

他知道自己自上任司禮監掌印以來,行事酷烈,惹得內外廷皆不滿,都恨不得把自己拉下去。

汪若愚行事倒是寬柔,素有清名,卻惹得皇上不滿,被發配到了孝陵種菜。

自己或者面對皇上的不滿,去孝陵陪汪若愚,或者面對內外廷的不滿,位置坐得穩若泰山。

其實沒有選擇,只有一條道走到黑。

那倒要看看誰能鬥得過誰!

他心裏殺機沸騰,臉色卻慢慢平靜。

曹谷言身為兵部給事中,是個直腸子,見到看不慣的就上書,皇上厭極,但知他私心少,只能強忍著。

但李澄空進宮,乃是隱秘之事,外人如何得知?

想必有人通風報信!

自己奈何不得曹谷言,還奈何不得這些通風報信的!?

獨孤乾坐回龍案,執朱筆回批。

朕豈不知祖制不可違乎?蓋因玉妃常年病苦,李澄空醫術精奇,堪可調理玉妃之病,故暫調來宮中,未有權職,仍為孝陵種菜,何來遷轉之說?

第二天,曹谷言的奏折再上。

李澄空一區區內侍,年不過十八,未嘗學醫,縱使能調玉妃娘娘之病,也不過僥幸,雖未得權,卻已離孝陵,實是陽奉而陰違,此例一開,祖制何堪?此風一漲,天下陽奉陰違者何其多?江山社稷何堪?

縱使李澄空醫術精奇,可孝陵種菜若有奇才便可回宮,則天下有奇才者必肆無忌憚也,望聖上洞察!

獨孤乾看完曹谷言的奏折,再看看龍案上陡然增多的奏折,搖搖頭:“這幫科道言官,就像聞到腥味的貓!”

“陛下,依奴婢看,還是讓李澄空回孝陵,避一避風頭再說罷。”

“哦——?”獨孤乾似笑非笑看著他。

陸璋正色道:“他們不把李澄空逼回孝陵絕不會罷休,到後來恐怕會牽連到玉妃娘娘與清溟公主,有損天家體面,不如在他們發作之前,先送回李澄空。”

“你是怕汪若愚也有借口出來吧?”獨孤乾笑道。

陸璋忙跪倒:“陛下,奴婢萬萬不敢!……只是為一個區區的李澄空而鬧得滿城風雨,並不值得,況且祖制確實不可違,這些科道官們也沒有錯處可捉,總不能直接投入詔獄讓他們閉嘴。”

“就這麽讓李澄空回去?”

“給一些賞賜便是,他是陛下的奴才,不敢有怨尤之心的!”

“宗師豈能以常人待之?”

陸璋肅然道:“他縱使是宗師,仍是陛下的奴才,自當替陛下分憂,不給陛下生事。”

自己也是宗師,還是司禮監掌印,不照樣唯陛下之命是從?

宗師也是大月朝的宗師,也是陛下的臣民,需得聽聖命奉聖旨,否則,是不想做大月朝的子民了嗎?

“把李澄空送回去,要寒玉妃的心了,朕呐……這個皇帝做得實在沒滋味,孤家寡人!”獨孤乾把奏折一摔,起身負手踱步,長長嘆息。

他這幾日一直夜宿明玉宮,自是明白玉妃的想法,卻注定還是讓她失望了。

“玉妃娘娘深明大義,一定能理解皇上的苦心。”

“……罷了,此事便交給玉妃吧,讓她斟酌著什麽賞賜便好。”

“皇上聖明!”

獨孤乾索然的擺擺手。

自己身為皇帝,一個內侍都沒辦法調回來,想想也夠憋屈的,這天下沒有人能隨心所欲。

……

明媚陽光下,李澄空正在院內練功。

三十倍思維之下,他突飛猛進,隱隱感覺摸到了一絲大光明境的感覺。

腦海虛空已經不復漆黑。

一輪明月高懸,照徹虛空。

虛空不時蕩動,如海浪洶湧。

李澄空忽然明白了為何人們一直喚腦內為腦海,腦海腦海,果然是海。

一片海洋,一輪明月,海上生明月。

隨著突飛猛進,這輪明月越來越亮。

待明月達到了太陽的亮度,也就到了大光明的境界。

腳步聲響起,“篤篤”敲門響起。

李澄空喚一聲“進來”。

獨孤漱溟一襲白衣如雪,輕盈踏進院內,挾著淡淡幽香飄到小亭裏。

李澄空從石桌旁站起,抱拳恭敬的道:“殿下。”

獨孤漱溟一看到他恭敬的樣子就來氣,坐到石桌旁擺擺玉手:“坐下說話!”

李澄空坐到她對面。

兩人近在咫尺,沁人幽香不停的鉆進鼻中,由不得他不聞,晶瑩如羊脂白玉的臉龐近在眼前,越發美得驚心動魄。

李澄空心如冰雪,平靜的道:“殿下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必有什麽壞消息吧?”

他一看獨孤漱溟的臉色,便知道沒什麽好事。

“嗯,你得回孝陵了。”獨孤漱溟道。

李澄空露出一絲笑容。

獨孤漱溟道:“科道言官們上了不少彈疏,言祖制不可違,更不可陽奉陰違,你只能回孝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