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先生大才

噠噠的拐杖點地聲在旁邊廊道上響起。

老夫人許秀被攙扶著緩步走來,她聽到了之前幾個丫鬟急切的叫喊聲,不由得擡目看了看,眉宇之間是無盡說不出的滄桑。

“幾位久等了。”許秀在門口稍稍點了頭才走進去。

比起之前在門口叫囂的男人,許秀才顯然有著陳府那麽高的朱紅大門相配的大家風範。

她走進房間,落座在最上的正位。然後,她呼了呼氣,沉了沉身子,將龍頭拐杖斜靠在一旁。

“呂老先生舟車勞頓,多有奔波,可還適應?”許秀先看著呂永望,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呂永望搖搖頭,然後問:“許夫人知道我的名字?”

許秀這才微微帶著點笑意,只不過很是深沉,“知道啊,早就知道了。”

呂永望不解此話,正想再問,便只見許秀稍稍搖頭。他心領神會,便不再問。

接著,許秀轉眼向葉撫,說:“先前愚子冒犯諸位,還請見諒。”

葉撫搖搖頭說:“說不上冒犯,我們也只是陪著呂老先生罷了。”他不想就此多說什麽,本來是要走的,也就應呂永望的心意進來坐坐。

許秀看著胡蘭,目光之中帶著欣賞與愛憐,一個長輩看可愛的晚輩那樣的感覺。“小家夥先前說那句不孝不禮不義不忠很有意思,是有名師教導吧。”

胡蘭禮貌地笑著說了聲謝謝,然後看了看葉撫說:“我的先生就在旁邊呢。”

許秀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因為她看葉撫很年輕,便以為是她的師兄或者兄長,卻不想是先生。念此,能教出胡蘭這般聰明伶俐的學生,先生也定然不會是普通的先生,看待葉撫的目光稍稍有些變化。

葉撫知道,像許秀這種活精了的人,一言一語之間,都夾著說不盡的深意與思考。

“先生大才。”許秀笑著對葉撫說。

葉撫搖頭笑著回應:“只奉教書解人以惑,何以大才。”

“先生大謙。”許秀表情不變,繼續說。

葉撫聞言以應:“人未常謙,學問本謙。”

“先生大理。”許秀寡淡的眼中牽出些許深邃來。

葉撫自應:“世人之理,為師者常言之。”

“先生大問。”許秀眼角深深的皺紋稍稍泛動。

葉撫笑著再應:“老夫人才是真大問。”

許秀登時無言,片刻之後淺呼了口氣,笑著說:“老了,老了。”心裏卻不由得感嘆葉撫不愧為胡蘭的先生,有這樣的先生才能教出這樣的學生。

胡蘭和秦三月在一旁聽著這來回八局言語,有些發懵,聽不太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呂永望閱歷豐厚一些,也只是猜測到許秀是有意在試探葉撫什麽,他只是覺得葉撫四局回應回應得相當妙,每次都避開了許秀言語之中的鋒芒,同時又驚嘆於摯友陳至這位妻子,當真是不一般啊,難怪能憑一人之力撐起這麽個陳府。念此,他嘆息於陳至那個兒子,瞧著便覺得是個草包。

許秀又是一番言語,切切地照顧到場上每一個人,足以見她說話的水平。

之後,她便進入正題,對著呂永望說:“呂老能這番前來,老朽已是感激不盡,但恕老朽無禮了,不願收下陳至之遺。”

呂永望頓時收起了先前的舒緩表情,冷聲說:“莫非陳夫人也要學你兒子。”他將“陳夫人”三字咬得很重,旨在提醒許秀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許秀作為一家之主,能夠和善對待任何客人,也會以威嚴相待。她語氣寡淡地說:“陳至離開陳府之際,便已不是陳府之人,我也已經將他從族譜上除名。”

呂永望愣了愣,沒想到許秀做得這麽狠,直接把人從族譜上除名,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當即大怒,站起來大聲質問:“你為陳至之內,本是守分內之事,何德何能將丈夫之名從其族譜上除去,你這是違背綱常!”

許秀沒有因此而出現什麽情緒上的波動,撫了撫手說:“呂老莫要作氣,身體要緊。”

呂永望冷哼一聲說:“這番行徑,讓人如何不氣。”

許秀淡淡地瞥了一眼呂永望說:“這麽看來,陳至在呂老眼裏是個很好的人。”

“陳至為人友善,好學問之事,待鄰裏熱心大方,待友人如賓而至,待學生禮樂相教,這樣不好,還有什麽是好!”呂永望說起陳至的好時,十分確信。

許秀笑著說:“呂老所言極是,老朽也是這般看待的。”轉而,她問:“呂老可知陳至他待親如何?”

“你們未待他有何,我豈能知道。”呂永望說。

許秀呵呵一笑,然後看著葉撫說:“先生先前應該有看見那個智殘之人吧。”

葉撫知道她再說剛才出現在院子的那人,便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