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洹鯨

“猶難離合,早上見別。”

今早兒的天比以往都要冷一些。說是入春前最後一次回潮。昨夜又下的是雨夾雪,所以早上一起來,便見到門前楓樹林,耷拉著冰拉子,更遠處的柏樹林更是掛上了霧凇。

這樣的天,不說感覺,只是瞧著就覺得冷。

大早上的,何瑤便過來了。她說今天太冷了,再歇幾天吧,等雪停了再走。

但離開這個事一旦定下來,無論如何都是拖不得的。這跟在哪兒沒關系,只是一種處世的態度。葉撫的態度亦是如此,決定了要走,再大的風雪都還是一樣,不會變的。這麽瞧來,旁人或許會覺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了,但其實跟他相處久了後,會發現他的這種態度才是更加近人情的。

何瑤也不愧是何瑤,只是花了半天的時間,就將本家裏那一圈子人給安撫得妥妥當當,合理地說明了何依依為什麽會離開。她找的理由是,何依依在外有個師父,師父說何依依撞到機緣了,走得就著急,怕機緣錯失,連聲招呼也沒打。

一般人說出這話來,可信度很低,但何瑤不同。在何家這麽久的日子裏,她早已是除家主外的第二話事人。選她當家主也是有理由的。

至於何家後續之事,看她的樣子,想必也是會處理得很好的。

說過一些話,各自說了各自的囑托等等。這一對先生學生就再次踏上旅途。何瑤有心為他們備代步工具,但實際上,若真要代步,葉撫他們也不會用工具了。更多些時候,帶著秦三月的話,葉撫還是希望能多走走。秦三月的禦靈修煉,便是特別需要與自然萬物有更多的接觸的。為了能照顧到這一點,有必要走路的時候,葉撫還是會選擇走路。

也不備什麽行禮。空著手來了何家,再空著手出去。來來去去,除了一身風塵,什麽都不帶。

秦三月本意上,是不想在去打擾居心的。因為考慮到她此間時段裏,還在傷心當中。

但葉撫的考慮和她不同。說著,何依依走得突然對居心已經是個很大的打擊了,要是三月你在忽然就走掉,打擊會更大吧。

然後,他們便到了居家。居家是書香門第,裝飾種種都更加偏向於東土南儒的柔和婉約氣質,即便是在外面看看,心裏也會覺得很清靜。

但真的到了居家的門前後,秦三月還是沒有進去同居心作別。她只是像在神秀湖一樣,輕輕喚來一只雪鳥,把自己想要說給居心的話說給雪鳥聽,然後再讓雪鳥去傳達。在同雪鳥說話時,秦三月讓葉撫避開了,說是要說一些只能女孩子才能聽的秘密。

秦三月沒從葉撫這裏學來多少性格上的東西,對於分別這一點倒是出奇的想象。一樣的,他們都見不得離別時的場面。

於是乎,就那麽幹脆地走掉了。頭也不回。

從君安府,朝著西北方,一路出發,趕去臨海的渡口。不同於去神秀湖坐飛艇,這一次他們想坐一坐渡船。

……

“告居心姊:

走的時候,我想過許多。本來是說著,走就走了吧,反正以後還有再見面的機會。但老師告訴我,人與人的悲歡總是不盡相同的,可能你的看法與我並不相同。想著也是,不動聲色、悄無聲息地離開,似乎更適合那種神秘的大前輩。但我,到底只是一個喜歡著你的妹妹而已。不能做那樣‘神秘的’,實際上沒有禮貌的事吧。

然而,到了最後,我還是難以跟你見著面,說個分別的話,再感動點,大概會掉一點眼淚。我還是放棄了。我是個軟弱的人,不想見離別的場面,就怕一顆心收不走,留在這裏被雪埋得幹幹凈凈。

我不說什麽文縐縐的,辭藻華麗的話,也不想同你寫這告別信時,也還是那副讀書人的正道做派。

我就跟你說說心裏話吧。

還在神秀湖湖的時候,見著你便覺得像是見到了溫暖的太陽,跟你說話,嘴上再如何悶著,心裏頭也還是笑著的。這大概就是你獨特的魅力吧,我要是個男的,肯定會奮不顧身地愛上你。

昨天,你說我胸小,我其實還是有些生氣的。但是想想,你性格就是這樣,能這麽直白地說,應該也算是把我當作親切的人了吧。生氣一番後,心裏還是覺得挺高興的。當然了,不要誤會,我不是因為胸小高興,啊,說起來,這還是我的苦悶之處呢。以前,生活苦難的時候,胸小可以歸為吃的不好,但現在生活不苦難了,也還是不見得長大。我昨兒個量了量,身高長了不少,但胸還是那般大小。真是叫人苦悶至極啊。真不知道你是吃什麽長大的,能生得那樣大。這次就算了,下次再見面時,你可要好好給我說說秘訣。我不想承認胸小是我的缺陷,一定有辦法長大的,一定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