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十三號記錄員(第2/3頁)

對於她而言,最可怕的不是現在一個人走在蒼涼大地上的孤寂感,而是怕自己被葉撫遺忘在這裏。

不怕孤獨,只怕被遺忘。

唯一能安撫她的就是這些千奇百怪的骸骨了,研究這些骸骨與下一副骸骨的模樣是支撐她不斷向前的動力。

以前的她不喜歡夜晚,現在看著一輪永遠不落土的夕陽,變得十分渴望夜晚的到來。那起碼說明了,這個世界是變化著、流動著、前進著的。她怕這裏是被拋棄了的地方,像故事裏那些流放之地一樣,永遠找不到出去的希望。

為了給自己空虛的內心尋求一點填充感,她開始記錄這座古戰場。以巨大的骸骨群為記載單位,她根據骸骨的形狀和分布、兵器和坐騎獸骨的損壞程度,與地面的碰撞程度,去猜測和分析這裏發生過什麽樣的戰鬥,再將她的猜測記錄下來。這是純粹的記錄,沒有故事在裏面,不像《洹鯨志》那樣會加修飾使故事更加生動,這裏,她就是單純地描述現狀,任何猜測她都特別注明了“猜測”。

起初只是幾張紙,時間久了後,漸漸變成了很厚的一疊,她瞧著便覺得像是一本書了,便後知後覺地想,或許自己可以將古戰場的所見所聞編撰成一本書。

想了想後,她覺得這件事可行,便決定進行下去。

名字的話,就叫《三十三號記錄員》,這個不太符合一貫書名格式的另類名字是她特意安排的。因為她覺得自己這本書嚴格說來也不是一本書,是一本記錄冊,裏面沒有什麽辭藻修飾、格調韻律、格式體系,是一種獨立的風格,所以沒有以“……志”、“……談”、“……論”、“……敘”等封名。

至於為什麽是“三十三號”,因為她是在記錄第三十三處骸骨群的時候才決定編成書的。她大概是跟葉撫久了,沾染了讀書人那點文雅的矯情感,有著一些“隨性而歌、歌以隨性”的態度。就像許多文人作詩,作書,起名都會以第一感覺來,也不管別人讀者領會與否,表達自己即可。

所以說,若是碰到什麽特別讀不懂的地方,只管跳過,因為往往對於作者而言,那些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就這麽著,《三十三號記錄員》開始了……

夕陽映照之下,骸骨叢林之中。

秦三月腳踩一道風形精怪,懸浮飄蕩在一座類象種巨大骸骨之中,四處查看,一番下來後,坐在一塊石頭上,開始記錄:

“第一百八十四座骸骨群:有象形十二足非結構骨,置於臍凹,作撲倒狀,無體長體寬之分,左右前後皆為象形,均有一百五十丈余。有層石跌落,十四具人骨,皆呈崩斷狀。演以圍殺,至其脊骨破碎,蠻橫翻騰,飛沙走石,卷沙石以絞殺圍攻者。但見其態勢,有一疑惑處,圍殺者頭骨皆向夕陽,手中行動尚未止落,是為何?”

記錄完後,秦三月皺起眉頭。

之前沒開始記載時,她觀察得沒那麽深,但是開始記載後,對每一座骸骨群都觀察得很細致,所以越是見得多,觀察得多,他發現了一個比較大的疑惑處:那就是,很多骸骨群周圍發生的戰鬥似乎都沒有結束,像是戛然而止一樣,還能分辨得出來一些人骨或未知生物的骸骨做出了動作,動作還沒施放完成,就戛然而止……

這就像是,皮影戲裏,手藝人們叫出了“停”,於是一切就停止了。

一個古戰場會發生忽然停止的事嗎?

秦三月對這一點無法理解。

還有便是,那些疑似動作“戛然而止”的人骨,其頭顱大都看著那一輪夕陽。

秦三月直勾勾地看著夕陽,其並不耀眼,除了毫無變化以外,同平常的夕陽並無多大區別,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有一股遲暮的感覺,而且,還有著淺淡的暖意。

她看著看著忽然想起曲紅綃之前說過,“落星關幾乎看不到太陽、月亮和星辰,能看到都是了不得的幸事。”

她不由得想,如果山海關和落星關的存在有共通性的話,那麽這輪夕陽理應不存在,加之其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變化……

這般想了一番,秦三月大膽地推斷出,這輪夕陽是假的!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秦三月把逃離這裏的希望放在了那輪夕陽身上。於是她再次開始了趕路之旅,她要奔向那輪夕陽。便用有記錄本事的精怪將沿途的事物記錄下來,等空閑下來,再慢慢去抒寫。

她不知道那輪夕陽離自己有多遠,但她知道,那或許是自己能夠逃離這裏的希望。

但凡有一點希望,便不應該停下腳步。

映襯著夕陽,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微淺的光束之中。

在這個沒有萬物變化證明時間流逝的地方,不知過去的多久,安魂人扇動著骨翅,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