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第2/7頁)

“我也很想他。”

“我們那天上午還通電話商量出席他的畢業舞會要穿的裙子,幾個小時後他就走了,沒來得及給我留下一句話。”

“每個人都問我怎麽樣,我告訴他們我很好。但事實是我根本不敢回憶過去的事,連聊天記錄都不敢打開。”

如果令父還好好的,令嘉不會獨自忍到現在,她一定早就一頭紮進了父親的懷裏向她哭訴自己的傷心痛苦,可凡事沒有如果,令嘉從退學堅強到今天,已經到了極限。

“我好後悔從前每次為一點小事跟他發脾氣,後悔因為考試周沒有抽出時間多陪陪他,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很多事想和他去做,我們說好今年要一起到聖托裏尼島過聖誕,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善解人意的司機把車開在環島中繞了一圈、又一圈。

傅承致適時遞上新的紙巾,直等令嘉哭了很久,情緒稍微舒緩,才安慰她,“令嘉,誰都無法預料明天,你不能自責,因為他一定不會怪你,他只是沒來得及準備好和你道別。”

令嘉含淚凝望他,仿佛在求證真假。

雙眸裏籠著一層霧,瞳孔漆黑清澈,幹凈稚氣,懵懂得像森林深處的麋鹿。

傅承致喉嚨動了動,接著道,“第一次面對死亡確實很殘酷,你會痛苦慌亂,會手足無措,我也同你一樣。生命在永遠不停地向前流逝,陪伴你很久的人完全可能在某個節點突然下車,他們並非真的離開了你,他們只是跳出了時間,以另一種方式在你心中永存。”

他安慰了很久,直到令嘉不再哭了,抽噎逐漸平靜,擦幹眼淚乖巧坐在他右側。

霍普:……

他都不知道人怎麽可以叭叭把沒經歷過的事情說得如此逼真、如此感同身受,別人他不清楚,但上任傅總淩晨四點停止心跳,自己父親去世,老板可是一秒沒耽擱,早上七點就準時向媒體宣布就任的。

不過,令嘉不會知道這些。

她信了,而且深深被傅承致的話安慰著,從葬禮結束到現在,有人告訴她節哀,有人安慰她要堅強,唯獨沒人這樣手把手地教二十歲的她怎樣打起精神,面對生離死別。

下車時,令嘉濕淋淋的頭發已經不再滴水了,披著外套跑到單元樓門下,又被傅承致喚住。

“令嘉。”

她回頭。

夜雨中,男人撐傘立在車燈前,氤氳的燈照亮朦朧的雨霧,也照亮他頎長的身形,陰影將他臉的輪廓修飾得更為深邃俊美。他像是和朋友說話一般,語氣溫柔叮囑,“回家洗個熱水澡,喝杯熱水,然後什麽也不想好好一睡覺。明天太陽就會照常升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她木然點頭。

上樓開鎖進門,洗澡,然後灌了一大杯熱水,喝到肚子漲得再也咽不下,然後蒙上被子,帶著渾渾噩噩的大腦和沉重的身體閉上眼睛,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

連妙帶早餐抵達公寓之前,朝陽透過窗簾曬到令嘉腳背,感覺溫度,她小腿抽動一下,緊接著就被自己膝蓋上的傷口疼醒了。

她好久沒睡過這樣的懶覺,擦了一把模糊的眼睛,才發現墻上的掛鐘已經快指向七點半。

往常這個時候她已經洗漱完在跑步了。

她掙紮著爬坐起來,只見昨晚膝蓋上沒有處理的磕傷,血皮已經和棉質被罩粘連在一起,一動疼得撕心裂肺。

令嘉咬牙狠了狠心,屏息一閉眼,把傷口和被罩分開,只是本來硬幣大小的傷口,經過二次傷害,鮮血又流出來,還滴到了幹凈的床單上,血染臟床單的一瞬間,她覺得腦子裏好像閃過什麽相似的畫面。

啊!

下一秒,她穿衣服手一顫,倒回被子裏蒙頭。

她不想承認昨天發生的事情,她不僅把傅承致的車弄臟了,還跟他傾吐了一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隱私和心裏話。

對了,還有穿回來的外套!

一口氣跑到衛生間,果然瞧見了搭在自動洗衣機上的西服,她趕緊拎起來翻標看面料材質。

這件命運多舛的西服先是搭在她腿上沾了血,然後又披在身上淋了雨,如果沒辦法洗幹凈,她可能需要還傅承致一件新的。

片刻後,令嘉長舒一口氣。

萬幸,這衣服可以洗,總算讓自己本不富裕的錢包幸免於難。

但很快她便又陷入持續懊惱中,後悔昨晚的失態。

人崩潰起來真的可怕,情緒像脫韁的野馬,什麽也不管不顧,無法自控。

傅承致既不是她的朋友、又不是她的心理醫生,能送她到樓下已經是發揮人道精神,沒有理由聽她傾倒情緒垃圾,更沒有義務開解她。

連妙進門時,便瞧見令嘉披散著頭發穿睡衣在陽台,不知道哪搬來一把小矮凳坐上頭,彎腰洗東西。

令嘉剛來時候連全自動洗衣機都用不明白,穿過的衣服習慣往臟衣簍裏放,直到第三個禮拜才開始習慣每天洗澡時順便把衣服扔洗衣機裏,睡覺前在陽台上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