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 67

令嘉這天晚上沒有做夢, 一覺睡到了天亮。

和葬禮之前所有的痛哭意義不同,她聽傅承致唱歌時候的眼淚,不再是抗拒現實的痛苦, 不再是自我攻擊、自我責怪的內耗, 只剩遺憾與懷念。

她希望下輩子還能做令炳文的女兒, 但是在那之前, 她得把這輩子好好過完。

這是爸爸最後交代給她的事。

《大珠小珠落玉盤》是部經典的小成本投資電影, 劇本十分精妙,講述一支瀕臨解散的搖滾樂隊為了在音樂節能得到音樂制作人賞識, 獲得灌制唱片的機會,因此不顧一切, 一路笑料百出。

然而盡管成員們克服種種困難,可在完成了最後一次登台演出後,夢想卻仍然破滅。

樂團解散, 只是搖滾精神永存,但從劇情來看, 這絕對是一部內核直擊人心、笑亦帶淚, 充滿力量感的喜劇佳作。

令嘉飛赴F市時,缺席的兩周裏,其他演員已經開始提前拍攝了一部分不需要她出場的戲份。

眾人原本以為令嘉剛剛喪父,應該會需要蠻長時間恢復狀態,小女孩又是新人, 指不定會拖慢拍攝進度。

沒料令嘉讓大多數人的猜測都落空了。

她準備充分, 台詞已經倒背如流, 還給自己的兩個角色巨細無遺做了人物小傳, 因為之前跟丹棠探討交流過很長時間喜劇的表演方式, 她進組後表現力非常不錯, 與第一部 劇熒幕形象反差巨大。

在《1935》中,她是矜貴優雅的大小姐元五,而在《大珠小珠》裏,她不僅需要扮演叛逆的朋克主唱大珠,還要塑造平凡的雙胞胎妹妹小珠。大珠做了聲帶手術後,為了樂隊能灌制唱片活下去,小珠必須扮演姐姐的形象,在最後一次登台時引起唱片公司的注意。

因此,這兩個角色無法用造型區分,導演已經準備好了,但凡女主角演技不到位,就把兩個角色的戲份分別集中拍攝,哪知到了鏡頭下,雙胞胎的身份切竟真的只需要令嘉一個眼神。

天賦一直是種玄之又玄的東西,盡管所有人都已經在《1935》裏見識到了令嘉的靈氣,但如此迅猛的進步,又好像不能簡單僅用天賦來形容,她根本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學院教育,入行還不到兩年,已經有了那些科班出身的流量演員,努力一輩子也沒有的演技。

整部電影的拍攝過程都很順利,許多地方她都能一條過,進組後只拍了三十九天便提前殺青。

也就在令嘉呆劇組悶頭拍戲期間,送到國外參賽的《水塔天鵝》傳來消息,電影入圍威尼斯電影節。

就在令嘉電影拍完出組時,突然收到導演發來的賀電,電影獲得了主競賽單元的最佳影片。

就在他消息發來幾分鐘後,國內各大媒體的報道也緊跟上來。

《水塔天鵝》在拍攝期間沒有任何宣傳,盡管威尼斯一向就是歐洲三大電影節中對華人最友好的電影節,但這樣的新人班底爆冷獲得電影節的最高榮譽金獅獎,還是讓國內大吃一驚。

報道無論怎麽寫都是話題點,且不說鬼才導演韓延,就說女主角令嘉,《1935》的余熱還沒有過去,她主演的又一部電影獲得此殊榮,儼然已經是勢不可擋的新人。偏偏她父親又在期間去世,這就給獲獎的喜悅染上了幾分悲劇色彩。

在劇組時還好,返回S市當天,大小的媒體早已得知她的航班號,蹲守機場等待采訪。幾次被圍堵都不是什麽好經歷,令嘉現在患上了人群PTSD,盡管這次記者們的提問都還算友善,但人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令嘉用口罩把大半張臉遮住,又壓低鴨舌帽檐,再帶上衛衣帽子,在周伍和連妙、奶媽幾個人的隔離下,一路低頭疾步出了機場,直到車上才長舒一口氣。

“就這麽躲著也不是辦法,這群人蹲不到采訪,說不定會瞎寫報道。”

連妙說著自副駕駛回頭,遞水時才發現令嘉手上已經端著她新加坡奶媽泡的保溫杯花茶,手頓了一瞬,收回來自己抿了一口,“而且,令嘉,當藝人總不能永遠不面對記者的鏡頭。”

道理人都明白,但已經形成的創傷又豈能輕易修復。

先不說上次青城獎頒獎典禮被潑水,就只回憶令父病危那一次,也足夠叫令嘉渾身冷汗。戴上U型枕閉了一會兒眼,快到酒店時,令嘉打開手機加自己名字搜索實時熱點,果然看到看到了剛剛機場的新聞。

所有抓拍的圖片裏,都幾乎看不到臉,只剩一頂白色鴨舌帽。

有媒體把她包得嚴嚴實實、一字不答的態度渲染成對以往被追拍經歷的抗議,因為令父去世那段時間被白罵一通,這次評論區倒也太太平平,反倒都勸營銷號善良。

令嘉也終於想通:“總歸我現在還不靠流量吃飯,正兒八經的發布會采訪我會好好回答,追拍還是算了吧。我更希望觀眾能從作品裏認識我,私人行程拍來拍去又有什麽意義呢,演員的代表作總不能是機場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