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1996(第2/3頁)

少年夫妻老來伴,人食五谷雜糧都有三災兩病,哪有不伺候人的時候。

她想著想著,病床上的丈夫又開始喊:“陳鳳霞,我要上廁所。陳鳳霞,趕緊起來,你是豬啊。”

陳鳳霞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是胸口一痛,她就醒不過來了。

再睜開眼,她看到的就是1996年的掛歷。

她的耳邊也有人喊她,不過不是連名帶姓,而是喊“媽媽”。

這一生,只有兩個人管陳鳳霞叫媽。

大女兒鄭明明,小兒子鄭驍。剛領證的兒媳婦還沒敬改口茶,不算。

那眼前站著的這個圓臉圓眼睛的小姑娘就只能是大女兒了。

陳鳳霞花了幾秒鐘推斷出這個結論時,驀然生出了心酸。

她之所以對著自己女兒還要想一想才能認出來,是因為家裏幾乎沒有鄭明明小時候的照片。除了一張百日照外,就是小學畢業時的合影,小小的一團,面孔模糊的幾乎叫人看不清。

這中間的十三年,她沒給女兒在世上留下任何影像。

拍照要錢啊,能不拍就不拍吧。學校拍的照片她也不舍得給女兒多洗一張。

這一怔神的功夫,陳鳳霞那句“你怎麽當媽是仇人”責問,就再也沒辦法出口。

她覺得沒虧欠女兒,大概就真是她覺得而已。

“媽媽。”九歲的鄭明明又喊了聲母親,小小的臉微微皺成一團,不知道是不滿母親的心神恍惚,還是為她接下來要反映的問題,“弟弟拉粑粑了。”

陳鳳霞的五官這才集體恢復功能。她聞到了悶熱的屋子裏彌漫的臭味。

重生前,她聽人說過什麽自己的孩子拉粑粑都是香的。她自己也跟女兒信誓旦旦,如果女兒生孩子,她肯定能幫忙帶的好好的。

現在,看著趴在席子上渾身粘著黃乎乎臭粑粑的小孩,陳鳳霞第一反應就是捂住嘴巴,扭過頭,嘔!

是的,她知道趴在席子上沖自己傻笑的小胖子是她小兒子鄭驍,可她還是惡心的不行。

天底下的粑粑,就沒有不臭的。

可就算胃裏頭翻江倒海,陳鳳霞還得捏著鼻子起身。總不能讓剛滿周歲的兒子就這麽趴在粑粑堆裏頭吧。

還有涼席,得趕緊把席子洗幹凈,不然一家人晚上連覺都沒得睡。

她記得眼下家裏頭就一大一小兩張席子,上頭磨出了破洞也不能扔,只能用布縫上。

陳鳳霞強忍著將呵呵傻樂的兒子抱下床,轉頭想進衛生間卻猛然想起來這房子哪兒來的衛生間。

連廚房都沒一間。

“明明,打盆水過來。”

陳鳳霞的話音還沒落下,鄭明明已經端著調好的溫水走到了母親身旁。熟門熟路地從母親手上接過弟弟,直接放進了澡盆裏。

弟弟說話遲,現在只會哈哈笑。進了水盆,他還以為姐姐在跟他玩,自己潑起水來。

他身上一片黃臭,洗澡水很快被他攪和成了陰溝水。剛滿周歲的孩子不知道嫌棄,旁邊的親媽先吃不消了。

陳鳳霞趕緊皺著眉頭匆匆擦洗兒子,然後將人丟在竹床上,招呼女兒:“看著弟弟。”

至於她自己,還有涼席要處理。

這二十多年,自己的確已經養嬌了。尤其是兒女出來掙錢後,她已經很久沒經歷過這種生活。一時間,陳鳳霞都感覺吃不消。

她剛將涼席拿到屋外,丟下那沾了汙穢的尿布,裏頭的小兒子就扯著嗓子開始嚎啕。

鄭明明哄不住弟弟,只能喊母親:“媽,弟弟要吃奶。”

小孩子真是不好帶。當初她到底哪兒來的勇氣跟女兒說孩子好養的很,養養就大了的?可見真應了那句老話,好了傷疤忘了疼。

現在,她就親身體驗這事兒究竟多頭疼了。

好在鄭驍從小就是個聰明省心的孩子,一到母親懷裏,他自己就主動找食吃,吧唧吧唧吮吸的香甜。

陳鳳霞抱著兒子坐在竹床上,看著家徒四壁的租房,從心底嘆出口氣,一時間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夢大概不是夢了,夢境不該這樣真實。她應該是重生了,重生回1996年。

她33歲,已經結婚生子,大女兒9歲,小兒子剛滿周歲,目前他們一家正在江海市打工。

陳鳳霞也看手機小說。年紀大了,幹完鐘點工回家,兒女不在身旁,沒有孫輩帶,跟丈夫也沒多少話說。除了看看小說電視劇,她還能幹什麽呢?

她不愛湊熱鬧,連廣場舞都嫌吵。

只是人家小說裏重生都波瀾壯闊,不是重生成首富千金就是帶個應有盡有的隨身空間或者無所不能的金手指。

到她這兒,就是歷史重演,什麽也沒改變。

唯一還算善待她的是,一雙兒女都給了她,否則她真要急死了。

就算女兒不聽話,非要跟自己對著幹,可還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麽能不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