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貸款買房

到底是多年夫妻,陳鳳霞看丈夫挺準。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鄭明明瓜子吃了沒幾顆的時候,鄭國強就抱著兒子回來了,手上還拎著個透明塑料袋,裏頭裝著三只饅頭。

老面饅頭,一個五毛錢,一塊錢三個,暄軟香甜,個大管飽。

只不過一塊錢對他們家來說也是奢侈的支出。一斤面粉能做好多饅頭了。

鄭國強之所以買饅頭,是因為小兒子餓了。面疙瘩到底不是雞蛋,晚上他沒敢給兒子多喂面疙瘩,結果小東西餓得還挺快。

孩子是父母間天然的調和劑。

前頭還鬧得不歡而散的夫妻倆這會兒心照不宣,一個去接飲水機裏的熱水,一個撕開饅頭泡進去,準備喂小家夥吃。

剛出鍋的老面饅頭香噴噴,是那種糧食的甜香,超級勾人。陳鳳霞聞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她擡頭看大女兒兩只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盯著饅頭瞅,不時咽口水,不由得心酸。

他們老家雖然也種小麥,但主食是米飯,一般人家不會蒸饅頭,真要吃也是上街買。小麥基本上都是賣愛國糧。

但凡往外頭掏錢的事,除非是必須,否則鄭家人不會做。

鄭明明長大以後曾經回憶過小時候生病,母親給她熬了大米粥,從集市上帶了只饅頭回去。她撕開了泡在大米粥裏頭吃,那甜香她想起來就淌口水。

後來她上高中住校,拿夥食費了。每頓早飯都是兩毛錢的稀粥配五毛錢的饅頭,怎麽也吃不膩,連口小菜都不要。

陳鳳霞撕下半個饅頭塞給女兒:“吃吧。”

鄭明明這才慌張地移開眼睛,胡亂拒絕:“我不要,我吃飽了,我還吃了瓜子呢。”

“沒事,就當零嘴兒。你弟弟一頓也吃不了這許多。”

鄭國強看了眼妻子,默默地喂兒子吃白水泡饅頭。

等到小半個饅頭下肚,小家夥像是飽了,心滿意足地踢起了小腿,一家之主才開腔:“我不是反對你買房,可買房子這是也不是一本萬利。”

前幾年房地產真是一把火,恨不得燒得天空都冒出個大窟窿。

社會上都說,七十年代看深圳八十年代看海南九十年代看上海。

鄭國強有位戰友是個不大不小的軍二代,原本在人武部幹得好好的,非要停薪留職跑去海南炒地皮,結果“天涯海角爛尾樓”,1993年開始,海南房地產徹底崩盤。欠了一屁.股債的戰友一時想不開,從蓋了一半的大樓上掉下來沒了。

臨走前,他途經江海市找鄭國強喝酒,就感慨了句:“幸虧你沒跟我走,不然我就害了你了。這就是個擊鼓傳花的遊戲,鼓停了,花到誰手上,誰就倒了八輩子血黴。”

他死後,鄭國強沒參加他的葬禮。太遠了,路費對月收入只有幾百塊錢的農民工來講也是大開銷。再深的感情,在一家老小的生活面前,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他沒見到戰友最後一面,自然不知道對方的死狀。可是後面差不多年把功夫,他時不時就能夢到戰友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後腦勺汩汩往外頭冒血。

然後他就從睡夢中驚醒,捂著胸口告訴自己幸好。

其實當時社辦廠不行了,鄭國強起了心思要跟戰友去海南闖闖的。

九十年代初,海南是淘金者的天堂啊。多少人想過去碰碰運氣。

但當時陳鳳霞小產了,掉了個成形的男胎,身體虧得不行,精神也不好。鄭國強曉得自己媽不是會照顧兒媳婦的人,就猶豫了下,決定留下來先陪老婆養好身體。

事實證明,他沒走是對的。他甚至感覺那個沒能活著來到人世間的兒子是替自己死的。

鄭國強認為自己應該跟妻子講道理:“都說房價會漲。可這事兒跟股票差不多,說要漲能掙錢的時候,就是上家急著找下家接手了。

我們現在買房,欠一屁.股債不說,回頭房價再跌。

你別說不可能,深圳看著是不是遍地金子,我跟你說早幾年房價一平方一萬五,一套房子一百多萬,現在已經跌到六千塊錢都不到了。跟你弟弟做生意的那個老板最早就是在深圳搞的,現在房子砸在手裏頭虧都虧死了。

還有北.京,亞運會之後,那個亞運村,當時炒的房價一平方都過萬。結果呢,房價跌了一半都不止。

這光想著坑有錢人的玩意,玩不通的。也不看看現在大家一個月能拿多點錢。攤開來看,大部分都是窮人。”

鄭國強說的這些都有理有據,有些數據來源於報紙新聞,有些則是跟人日常聊天的時候搜集的。

按道理來說,他分析的很有道理。

可陳鳳霞作為穿越人士,卻清楚地明白,此後二十幾年國內尤其是大城市的房價發展根本就不和你講道理。

瘋了一樣的猛漲,六張存折供一套房。也不曉得究竟地上鋪了金子還是磚頭是用金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