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愛在心中口難開

孩子們洗好了手,又自覺地排成隊,跟著大人出發去坐車。

結果小孩的事情永遠多。到了公交車站,又有孩子表示自己渴了,鄭明明媽媽給大家涼好的水,他忘了喝。

鄒鵬積極主動:“去我家喝水吧,我家就在這邊。”

陳鳳霞趕緊強調:“那好,大家一塊兒過來。忘了上廁所的趕緊上廁所,沒喝水的也喝點水,公交車差不多要開一個小時呢。”

小學生們立刻生出了郊遊的歡喜,集體奔向鄒鵬家的鴨蛋鋪。

大中午的,正是飯點,鄒母卻顧不上吃午飯。

飯碗被她擺在邊上,顯然扒了沒兩口,裏頭全是白米飯,還有兩塊鹹蘿蔔幹外加磨的紅辣椒。

陳鳳霞看了就想皺眉頭,她知道這人想省錢,可也不能這樣啊。這別說葷腥,油星都看不到,甚至連綠色蔬菜都沒有。

講個不好聽的,隨便撿點菜葉子熬碗粥,都要比她吃的有營養。

鄭國強卻沒留心人家的飯碗,直眼睛瞪得滴溜圓,聽鄒鵬媽媽推銷房產:“我跟你講,一定要買房的。趁著眼下有機會必須得買。你想想看啊,國家在幹嘛?嚴打!

現在是打擊那些坑蒙拐騙偷的,後面肯定就是對盲流下手了。咱們這樣的,又沒個固定單位,要再落不下戶口,人家說你是盲流,你就是盲流。”

旁邊賣佐料的攤主目瞪口呆:“還能這樣啊,我們又沒做什麽壞事。”

鄒母瞪眼冷笑:“誰管你這許多?到時候指標一下,人家要完成任務,說你是你就是。我好歹還算江海人,了不起回鄉下。你恐怕就要被抓起來,遣送回老家了。”

鄭國強聽得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人可真夠能扯的。從去年起搞專項嚴打,可沒說要驅趕農民工啊。

結果鄒母跟佐料攤主爭辯盲流的定義時,居然指著鄭國強道:“我跟你講你是不信的,你問問公安同志,咱們這樣的算不算盲流?”

鄭國強啞火了,盲流的意思就是盲目流入城市的人口。

可什麽叫做盲目流入呢?

前頭幾次打擊盲流,背景有五六十年代在農村養不活自己的農民進城找工作;有七十年代末知青在沒有定下工作崗位就大規模返城;還有就是八十年代中後期價格闖關失敗,經濟發展受阻,各大國營單位陷入困頓,大城市都不讓農民工進城。

這個標準實在太模糊了,非得劃定的話,平時更加趨向於城市固有人口對外來人口的敵意。

鄭國強沒辦法說農民工不是盲流,畢竟人家的戶口不在江海。

他一啞口無言,鄒母就得意洋洋,一本正經地告誡自己的同行:“沒騙你吧?趁早買房。太陽湖那邊的房子5萬塊,我去看過了,真是好。人家那個小區環境,我過去都沒買房,人家還給我發了毛巾跟香皂,我這幾個月洗澡的香皂都省了。”

鄭國強就聽著她噼裏啪啦一通推銷,等到小孩們喝完水,上完廁所出來,賣佐料的攤主已經決定明天就過去看看。

今兒禮拜天,生意太好,她走不開。

陳鳳霞催促丈夫:“幹嘛呢?走啦!別錯過了公交車。”

鄭國強這才回過神來,轉過頭時,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她?你?”

這鄒鵬的媽媽怎麽也賣起房來了?太陽湖,他記得一清二楚,年前是人家找上門,讓他老婆幫忙賣房的。

陳鳳霞點頭,君子坦蕩蕩:“是啊,我找的她,菜市場有這麽多人沒落戶呢。”

鄭國強真是要暈過去了:“你怎麽想得起來哦。”

陳鳳霞奇怪:“昨天是你給你女兒默寫的吧?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又要養家糊口,又要給鵬鵬看病,不找個能順帶著掙錢的營生,你要他們娘兒倆怎麽活?”

鄭國強嘆氣,看著妻子的眼神都有些復雜。

他沉默了半晌,最後才冒出了句:“可真有你的。”想了想,他又感慨起來,“沒想到她也能這樣跟人說話。”

以前他對這女的印象可不怎麽樣,老是自我感覺良好,瞧不起他們這些外地人,對外鄉人說話都帶著刺,時時刻刻想要看人的笑話。

陳鳳霞捋了把頭發,笑了起來:“人被逼急了,就什麽招都往外頭使了。”

旁人不提,就說馮丹妮吧。光這兩天功夫,她敲定了阮清的三套別墅不說,另一棟德式別墅也有了銷售目標。

用她的話講,她那個朋友不就是想看她落魄的笑話嚒。無所謂,臉皮這種東西是虛的。

只要能掙到錢,自己在朋友面前當服務員又怎樣?真金白銀抓在手裏頭才最實在。

鄭國強真是連舌頭都找不到位置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她?”

馮丹妮那個高傲的樣子,能在別人面前做小伏低?

講個不好聽的話,她要真能做到,也就繼續待在老家當米蟲了。反正只要舍棄自尊心,人家物質生活是不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