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真敢開這口

陳鳳霞一直到天擦黑從江海回來才知道出事了。

倒不是鄭明明他們有心瞞著去城裏的人,而是2001年正月的手機信號可遠遠沒有二十年後強。別說是在農村地區了,就連城裏,稍微偏僻點兒的地方也可能會接不到電話。

所以她和高桂芳把零工交給胡月仙又將菜拖去各個供貨點,然後趕在天黑透之前趕到陳家莊才聽到消息:桂生那個沒扯證也沒擺酒的媳婦懷裏揣著的娃娃掉了。

兩人皆是腦袋“嗡”了一聲,心道壞了。

三表舅家可不是講理的人,別看他家前面不拿人當人,懷了孕的兒媳婦也能寒冬臘月的叫人下水幹活。掉了小孩,原先跟死人一樣的東西能瞬間復活,然後跟你拼死拼活,說這是他們的寶貝金孫,掉了就是要了他們的命。

高桂芳以前在工地上管賬的,這種趁機鬧事的見多了。不管有理沒理,都給你鬧騰一番,總歸不吃虧。

偏偏三表舅這個滾刀肉還是親戚,在農村,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系。你要是撕破臉,人家唾沫星子能噴你滿臉。本來陳家過得紅火就不是沒有瞧著眼紅的人。

要是往常,陳家人都在江海,也就過年時才回村裏露個臉倒也無所謂了;但現在陳文斌已經紮根農村好好掙錢,那就得講究不能跟人輕易真撕破臉。

人心就是如此微妙,先前大家還會看三表舅一家提不上嘴,但他家誆來的兒媳婦在你家菜田裏出了事你家要不是不管,人家又覺得你家狗眼看人低,太欺負人。

管當然要管,但管到什麽程度,又是個什麽樣的管法,那就太有講究了。

陳鳳霞念叨了一句:“其實掉了也是好事。”

高桂芳苦笑:“可不是。”

女人最懂女人。老話講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擱在現在其實也差不多。但真正可怕的是跟這個嫁錯了的男人生了小孩。就好比被拐賣的婦女,有多少是因為舍不得小孩,警察都過去解救了,她們又被迫“自願”留下。

這個傻姑娘掉了小孩,要是真幡然悔悟,擡腳走人的難度就小多了。

陳鳳霞給丈夫打了個電話,想問問衛生院那邊的情況。然而鄭國強人還在家裏,這是大舅舅特地過來交代的。他不能動,他是國家幹部,沾上這種事情說不清楚。

高桂芳要再打電話給陳文斌,結果人家開著車子氣呼呼地回來了。看到老婆和姐姐,他搖下車窗招呼人上車:“上來再說。”

其實大卡車雖然進不了村裏的小路,可停放的地方距離陳家走夜路都也不到十分鐘。但寒冬臘月的,誰願意有車不坐呢。

兩人一上車,陳文斌就罵了句:“狗日的!”

坐在後排的大舅舅也跟著罵:“不是個東西!坑哪個呢?自己把肚裏懷著娃娃的兒媳婦逼下水幹活,人躺在醫院要死不活的,一家子畜生看都不看一眼。”

他們忙哎,忙著逼陳家給安排鐵飯碗的工作。陳文斌沒這能耐,鄭國強不是大城市的幹部嗎,怎麽不行?反正老陳家毀了他們一家的幸福,就必須得負責任。

問過兒媳婦一句嗎?當然問過。說是要保證這個兒媳婦以後還能給他家生大孫子傳宗接代。

真是呵呵糊全臉。

陳鳳霞都被氣笑了。這家子可真是上嘴唇接天下嘴唇貼地,口氣恨不得吞掉地球啊。

大舅舅算是一大家族的族長,在出嫁女面前深覺丟臉,一直強調:“別管,你們別管這家子,不是個東西。”

這話只能當氣話聽,嘴上說說可以,當真卻是不能。

大舅舅家在陳家莊還要再往裏面。

陳文斌放下妻子和姐姐,繼續往前開,得把老人送回家。

鄭國強已經在大門口等著,看到她倆就招呼人進屋:“先喝碗湯。”

陳鳳霞問了聲:“阿爹阿媽呢?”

“應該還在醫院。”

那個叫秀萍的姑娘掉了小孩大出血,躺在醫院床上到現在都爬不起來。陳家老兩口當然走不開。陳文斌是夜裏還要送菜去江海,才趕緊回來吃飯休息。

陳敏佳的肺都要氣炸了。看到娘娘和媽媽,她迫不及待地嚷嚷出聲:“你們猜那個表舅奶奶怎麽說?居然講有什麽好嬌氣的,當年她生桂生就是在田裏生的。怎麽就不能下田了?哪個不是做到生為止!這是人話嗎?”

不算人話,卻不能說她是信口開河。

老一輩農村女人幹農活幹到一半來不及趕回去,生在田裏的,真不算稀罕事。就是陳鳳霞當初生鄭明明也是在化工廠感到肚子痛,自己跑回家拿生小孩的東西再趕到衛生院的。

那年代連個電話都沒有,想找鄭國強也找不到人,婆家沒指望,娘家通知不到,不還是她自己跑到醫院生的小孩嚒。當時都疼狠了,她差點生在馬路上。

陳鳳霞招呼小孩:“吃飯吧,趕緊吃飯。吃過飯我給阿爹阿媽送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