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承安命人快馬加鞭將信件送往徐州,那人在去往徐州的中途就碰上了瑾王府的車馬。

彼時行仗停靠在樹林前,兩輛馬車停在湖邊,騎兵原地休息。

陸旌手下的將士,軍紀森嚴,士隨將領,即便這麽多人坐在一起,也沒有大聲喧嘩的,大多都在安安靜靜地用食。

前方樹蔭之下,一身金紋玄衣的男人倚樹而立,落拓挺拔,褪去戰場上滿身森冷的殺伐之氣後,整個人冷冷清清,倨傲又矜貴。

他視線微沉,看向那人的目光近乎冷漠,仿佛下一刻,就能淡聲下了殺令。

送信的府兵似是被這氣焰嚇到,生生跪了下去,抖著聲音道:“殿下,卑職並非奸細,確實是幫我家小姐向殿下送信的,還請殿下明察。”

上翎軍中無人不知,相府那位千嬌百寵的五小姐,正是殿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只可惜,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從小到大,都是殿下先緊著五小姐,碰上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悉數送往丞相府,有些時候,一天下來送個十幾次也不足為奇。

雖然十幾次誇張了些,可這的確是殿下切切實實做出來的事。他們心中清楚地很,無非是殿下想多見幾次五小姐,才幹了這麽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但五小姐對殿下不冷不熱,連瑾王府都極少踏足,更別提大老遠派人到徐州送信了。

他們心中疑慮,叫自稱相府府兵的人先把信交出來,待查證之後才能讓他面見殿下。

可這府兵是個忠心耿耿且不識相的,愣是把信封當寶貝一樣護著,非要親自交到殿下手中,他們不得已,才將這人捆了送到陸旌面前。

府兵還在大聲喊冤:“殿下,五小姐的信可證明卑職的清白。您打開一看便知。”

陸旌稍一側目,一旁的吳川即刻從府兵手中把信拿走,遞到他面前,恭聲道:“殿下。”

男人拆信封的力度並不柔和,縱然他心中不信這是顧宜寧寄來的,偏生聽到她的名字,仍是神差鬼使地打開了這封信。

陸旌臉上帶著淺淡的自嘲,拆這封信的目的,似乎只是為了證明一下自己究竟有多自作多情而已。

信封緩緩脫落,清冷的幽香直直地撲入鼻息,他動作停下,心頭一震。

這蘭花香甚為熟悉,在西北大漠那幾年,曾是魂牽夢繞般的存在。

這信,確實是真的。

但第一反應不是歡喜,而是懷疑她是否遭到了什麽不測,輕飄飄的信紙被捏在手中,陸旌指骨泛白,一時竟不敢看其中內容,沉聲道:“她出什麽事了?”

府兵被松綁後,因為緊張而冷汗涔涔,進而接了旁邊人遞來的水壺,大口大口地灌水,聞言後嗆地滿臉通紅:“什麽出什麽事了?是問五小姐出什麽事了嗎?”

瞧著面前人冷硬的面孔,慌忙道:“五小姐沒出什麽事,在京城好好的。”

陸旌面色稍松,緩慢地打開紙張,一排排秀氣小楷映入眼簾,筆跡端正,內容大方得體,只是字裏行間布滿了疏離感,從頭至尾看下來,像是給陌生人寫的。

她以前,可從未這般乖順恭敬地叫過他殿下。

陸旌的目光在紙張上停了很長時間,這內容讓他很是不悅,偏偏看了一遍又一遍。

徐州的玉牙梳,和京中那些名貴器物相比,上不得台面,她向來看不上那些次品,又怎會千裏迢迢從他這裏求取。

吳川站地近了些,不小心瞄到其中內容,頗為憤懣,這五小姐都已經要嫁給別人了,怎還來招惹殿下。

他想起從京城收到的密報,提醒地非常刻意:“殿下,前幾日的早朝,陛下當著眾多朝臣的面,訓斥了顧丞相,這麽多年來頭一回。”

陸旌突然有些疲憊。

難怪信中內容如此冷淡。

原來並非真情實意,而是為家族前途來跟他求和。

許是在徐州中的箭毒又開始發作了,傷口處隱隱作痛,他闔上眼眸,許久後,淡聲吩咐:“吳川,備馬。”

“殿下不可。”

備馬是要去幹什麽,當然是為了顧宜寧的一封信,返回徐州買玉牙梳了。

對於她的要求,殿下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的。

吳川嘆了口氣,林顧兩家定親那件事,其實早就傳入了徐州。

信使傳話的時候,素日裏沉著冷靜的男人唇角漸漸扯平,緊繃,似是不信,淡聲讓人再重復一遍。

直至那信使重復了第二遍,第三遍,聲音逐漸變小,瞧著主子一張臉冷如九天之上的玄冰,渾身重重一抖,跪下道:“許是京城那邊弄錯了消息,待屬下再去查明。”

陸旌斂著眼眸,手背上青筋隱隱可見,愣是狠狠克制著體內氣息,才不至於使自己失控,“查清楚了再報。”

“屬下遵命。”

上翎軍情報系統何其嚴密和周全,定親的事到底查沒查清楚,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