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朗的月光下,男人背影挺拔淡漠,每一句話都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

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將她趕出攝政王府一樣。

顧宜寧放下松土的鐵具,撐著下巴目光直直地看著陸旌。

小廝是一早就知道顧宜寧在花圃刨土的,但殿下突然問了他兩個問題,他不得不答。

身側的五小姐視線涼涼的,一會兒落到他身上,一會又落到殿下身上,他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不敢亂動。

陸旌目光從顧宜寧房間收回來,瞥了眼身旁的小廝,“抖什麽?”

小廝不得已,轉身對著顧宜寧的方向,深深鞠了一禮,“五小姐。”

陸旌腳步一頓,順著小廝的視線看過去。

矮矮的山茶樹下面,露出小姑娘半個身子,她面無表情地握著鐵鍬,和他對上視線後,提著衣裙站起身,土地松軟,突然站起來又頭暈目眩。

顧宜寧一下子摔倒在地,手背磕到花磚上,在姿態極其狼狽的情況下還往陸旌那裏看了眼。

男人沉著臉疾步走來。

她迅速爬起,轉過頭往房間跑,鎖住房門後坐到床沿,低頭看著手背上的傷口。

磨破了皮,紅色的血痕落在雪白的皮膚上,乍一看有些嚇人。

顧宜寧沒出息地掉下眼淚,不是因為傷口疼,而是陸旌對她的態度太過古怪。

前世被這個男人捧著慣著的,從沒被說過任何重話,她習慣了那樣的溫情,突然遭到冷眼,還是不適應。

再加上今晚陸旌一副趕人走的語氣,雖然是對小廝說的,可這讓她心裏更不舒服。

但又不能把委屈全歸到陸旌身上,明明是她不會哄人。

顧宜寧趴在床上,覺得哄人開心真是太難了,她一點都不會。

眼淚順著臉頰直往下掉,門外是陸旌敲門的聲音,敲了兩下後見她還在耍脾氣,似有不耐,“顧宜寧,開門。”

顧宜寧捂住耳朵,一點都不想聽陸旌連名帶姓地叫她。

不久後,外面響起春桃的聲音,“殿下,您這是……”

陸旌把手中的藥酒遞給她,“待會兒看看她傷到哪了。”

春桃是個謹慎的,一直在門口守著,直到看不見陸旌以後才敲門,“小姐,是奴婢。您快開門吧,殿下已經走了。”

顧宜寧蒙著面紗,仍是擋不住微微紅腫的眼睛。

春桃嚇了一跳,又見她血色慎人的手背,“小姐這是怎麽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顧宜寧忍著疼,看春桃給她上藥。

春桃清楚自家小主子一貫怕疼,心疼極了:“小姐這是疼哭了麽?待會兒奴婢去取些雞蛋或者冰塊敷一敷眼睛。”

“好。”

春桃去廚房取了東西,那邊下人轉頭就告訴了陸旌。

男人目光壓迫,“除了手背,其他地方沒傷到?”

小廝:“春桃姑娘說就一處傷口。至於冰塊,可能是有什麽別的作用。”

定是一個人躲著偷偷掉眼淚了。

陸旌心煩意亂,按著眉骨,看了眼桌邊上的琥珀蜜,“送過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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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宜寧閉著眼,任春桃用帕子裹著冰塊在眼周敷來敷去,“可以了嗎?”

“馬上就好。”春桃順勢將吃食袋子遞給顧宜寧,“小姐,您先吃顆琥珀蜜,剛才殿下讓人送過來的。”

“他什麽時候買的?”

春桃:“看這袋子是十三街的店鋪,該是殿下回府之前特意繞到那裏買的。”

顧宜寧心裏舒坦了那麽一點,她捏緊袋子,想著待會倒進盤子裏找陸旌一起吃。

等眼睛恢復地差不多了,她讓春桃先去休息,自己端了盤子走到書房門口,默默在門外窺探形勢。

室內,光線昏暗,陸旌余光裏滿是映在窗扇上的身影。

他沒想到小姑娘這麽能忍辱負重,抹完眼淚後還能跟沒事人一樣來他跟前晃。

當真是為了救林家而費盡心思。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手中的狼毫差點被折斷。

外面響起小小的扣門聲。

陸旌半天沒說話,他不想看見顧宜寧小心翼翼為林成仁開脫罪狀的樣子。

顧宜寧將耳朵貼到門縫,裏面一點動靜都沒,她覺得奇怪,該不會是陸旌在裏面睡著了吧?

吱呀一聲,她輕輕推開書房的門,準備輕手輕腳地進去。

剛邁一步,便對上一道沉沉的目光。

陸旌坐在桌前,半張臉隱在黑暗中,衣袍隨意在肩上搭著,周身攏著沉甸甸的戾氣,勢焰可畏。

余光見她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男人短暫又冷漠地擡頭看了一眼,很快將視線挪回奏章上,“怎麽這麽晚過來?”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平常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疏離又淡漠。

顧宜寧心霎時涼了下來,“殿下剛才沒聽見我敲門嗎?”

陸旌沉默不語。

他從未騙過她,沉默的意思就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