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殿裏本就寂靜,一雙屏風後面似乎站了不少人,聽見陸旌這句話後,一個個呼吸聲都放輕了許多。

周圍安靜地有些慎人。

顧宜寧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抱著錦被,不太自在地咬了咬嘴唇。

她前世被陸旌喂了十幾年的湯藥,見他端來藥碗,下意識就等著人來喂了,誰知陸旌會直接罷工不幹。

苦味一陣一陣地泛開,光是聞著就難以下咽。

顧宜寧伸出手指,碰了下碗邊,又飛速地收回手,輕道:“燙。”

陸旌臉上沒什麽情緒,沉靜的眼眸似乎籠了層雲霧,淡淡的,除了倦怠之外沒有多余的喜怒。

他沒將藥碗放下,反而舀了勺黑汁送到她嘴邊。

顧宜寧看著眼前人耐著性子克制隱忍的模樣,終究是乖巧地咽下了一整碗苦藥。

藥用完了,砂糖梅也見了底。

她左顧右盼,狀若無意地問:“葉姑娘呢?”

昨夜下了那麽大的雨,陸旌就算顧忌著陸老夫人的顏面,也不會輕易將葉雅容趕走,她想當然地覺得那位葉姑娘也同樣住進了景元殿。

等回復的過程有些漫長。

就在顧宜寧以為男人要回她個“不該知道的別多問”時,陸旌卻將空碗放回去,清冷地瞥她一眼:“不知。”

“怎會不知?”

“沒在景元殿嗎?”

陸旌看著她一臉不信,突然道:“真當這裏什麽人都進得來?”

顧宜寧垂下頭,不甚在意地揉了揉被角,“殿下怎能空口說瞎話,我下午被擋在門外面的時候,親眼見她進來過的。”

陸旌還挺佩服她,是怎麽頂著別人未婚妻的名頭來他這亂吃飛醋的。

吃地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他頭疼地厲害,揉了揉眉心,說出來的話卻是薄涼至極,“你昨日也看到了,若本王今後不想見你,你再怎麽逞能,也進不來一步。”

男人心平氣和,看起來像是在跟她講道理。

他說的很對,若不得他允許,沒有哪個人能肆無忌憚地靠近他。

顧宜寧非常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這樣,她能不能見到陸旌,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心口莫名有些慌張,沒什麽底氣地反駁了下,“這不是進來了嘛。”

說完後,也不敢去瞧對方的臉。

堂堂一個攝政王,被她這樣挑釁,倒也沒流露出任何惱怒。

良久,才聽見一道無波無瀾的聲音。

“一般能進來的,都不太容易出去。”

陸旌擡手,幫她理了理耳邊淩亂的發絲,不緊不慢繼續道:“既然進來了,就好好住著。”

這副語氣,像是要把人囚禁在此。

顧宜寧下意識就問:“住……住到何時?”

隨後又反應過來問這話簡直就是在給自己下絆子,連忙自問自答地補充:“那再住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就回相府。”

陸旌:“多住幾日。”

“不可以。”

後天就是定親宴,顧宜寧才不想毀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局。

“耽誤你嫁給林笙?”男人不鹹不淡地問。

“不是嫁,”顧宜寧好聲好氣地扯著他的衣袖解釋,“現在還只是定親,未來能有很多解除婚約的機會。如果現在棄林家於不顧,倒顯得我顧家無情無義了,殿下知道的,林侯爺人還在大理寺......”

無情無義?

她不想對林笙無情無義,但又何嘗對他有情有義過?

聽著這巧言令色的解釋,陸旌心寒如冰,傾心袒護了數十年的小姑娘,終是越推越遠。

他自小就性子偏冷,沉默寡言,從未將花言巧語放在嘴邊,也不怎麽會說討人歡心的話。

他們二人相處的方式,從來都是她想要什麽,他便給什麽。原以為十年如一日的偏心會被人看在眼裏,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不敵一個林笙。

既如此,偏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過來招惹他。

無非是為家族前途,為榮華權勢。

陸旌心中一清二楚,在她那裏,他的作用也只剩這麽一點了。

若他沒有今日的地位,只怕那沒心肝的一個眼神也不會多給,更別提訂婚前還要屈下自尊心偷著過來討好他。

小姑娘還在小心翼翼地扯著借口哄騙他,睡了一夜,病情全然消退,整個人越發靈動,嫣紅的唇瓣一開一合,凈說些他不愛聽的。

陸旌耐心告罄,指腹直接壓在她下唇處,堵住了那些胡言胡語。

他疲備道:“你要走,也不是不可。”

“只是今後莫要再過來了,”看著她瞬間暗淡下來的目光,陸旌不帶情緒地移開視線,淡道:“本王也到了娶親的年紀,該潔身自好些。畢竟,未來的王妃,誰都有可能是,但絕不會是你。”

顧宜寧眸光微頓,不免又想起上一世的場景,她是被林家光明正大地迎娶進門的,陸旌並沒有橫加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