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若今天來的是吳川, 旁人繡的荷包定然不會出現在眼前。

陸旌的視線在周寒和流雲的方向一頓。兩人便覺得背後冷颼颼的,四周皆是熙熙攘攘的飯客,唯有他們這一角顯得格外安靜。

顧宜寧用瓷勺攪著玉白小碗裏的蓮子粥, 發出叮當碰撞的響聲,“殿下怎麽不說話?”

陸旌淡掃她一眼:“你想聽本王說什麽?”

陸旌不依著她解釋, 顧宜寧咬著下唇看了對方一眼,男人神色莫辨,無喜無怒, 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估摸著還是因為慕南嶼那些話。

顧宜寧靜瞥了眼角落裏的流雲,若不是因為流雲, 還不知道慕南嶼那廝竟然會暗算她。

“我知殿下心中對我有怨氣,才不肯佩戴我親手做的香囊,”她一邊察言觀色, 一邊一五一十地說著自己的辛苦之處。

“我先派人去句洲谷,找谷長討了塊上好的長雲錦綢和七彩棉線,用靜泉寺的靈水清洗之後, 在佛前供了三天三夜才開始縫制。”

“還有上面那株蘭花,是找寺裏面善工筆的靜覺大師畫的, 我按著那幅畫臨摹了許多遍,才敢將圖案繡上去。”

“香囊封口處的黃繩, 也是我親手編的, 編法還是最費勁最精致的羽須編……”

顧宜寧說得口幹舌燥, 陸旌的臉色仍是不見好轉。

他甚至還好心地遞來一杯果釀供她潤口。

明知她說地辛苦。

但就是不給任何反應。

顧宜寧皺著眉腦氣地看了他一會兒, 最後禁不住杯中甜汁的誘惑,低頭輕抿了一口,清爽甜潤,在酷暑時節剛好適合, 她仰頭喝地連底都不剩。

對面的人又給她添上一杯。

顧宜寧雙手捧過玉樽,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模樣,輕問:“殿下還是不信這是我親手做的嗎?我可是專門在香囊內側縫了你的名字。”

陸旌掀眼看了她一瞬。

她神色淡然地指了指男人的腰身,“就在封口處,殿下一看便知。”

陸旌低頭,撥動了下香囊內側,只見雲紋旁邊,確有“陸旌”二字,兩個小字工工整整,毫無棱角,他眼眸微動,終於不再冷著一副不近人情的臉了。

顧宜寧:“京城中哪家繡坊能買到這麽精巧的香囊?就算買到了,人家也不會往上繡名字的。即便讓繡,也繡不出我這手字跡......也不知殿下吃了誰家下的迷魂湯,連我都不信了。”

聽著她大言不慚的一通絮絮叨叨,陸旌臉色越發溫和。

誰知小姑娘話鋒一轉,又算計到他頭上,“既然殿下先前不願佩戴它,自是看不上這個香囊,那我就先收回去吧,不為難殿下。”

說著,她便要伸手去扯。

陸旌攔了下,“繡了本王的名字,你還想送給誰?”

顧宜寧沒有得手,笑著望向他,“殿下的名字只是在裏側而已,我還能往外面繡個更大一點的名字。”

陸旌只當她在開玩笑,沒想到她已經在籌謀著哪處留白能繡得下兩個字了,“這片地方夠用,該繡個誰的名字呢......”

“也不知最近哪家要辦生辰宴,剛好當生辰禮送了,省得鎖在櫃子裏落灰。”顧宜寧思考地很是認真。

男人唇畔的笑意一寸一寸變淡,不疾不徐道:“是真缺錢了?送別人的禮物還要從本王這裏搶?”

顧宜寧端著果釀,看向對方不自然的臉色,眼眸含笑,如春水一般勾人,她淺聲道:“繡上‘宜寧’二字,殿下覺得如何?”

沒等人回話,她又嘆息著自問自答:“可是那樣的話,就沒有漂亮小姑娘給殿下繡荷包了。”

“一個就夠了。”

男人清淡的聲音傳來,顧宜寧又得寸進尺地問:“是一個香囊就夠了,還是一個小姑娘就夠了?”

她也就敢在外面揶揄他。

陸旌眉目舒展,語氣舉重若輕,順著她道,“是你繡的就行。”

臨到午膳用完,走到門口時,顧宜寧停下了腳步。

剛才,小二眼睜睜看著陸旌幾人從他面前經過,愣是不敢上前去攔,只敢跟面善的姑娘笑道:“姑娘,您那桌還未付飯錢呢。”

春桃對著她搖了搖頭,意思是錢不夠。

錢不夠……

陸旌在前面走著,沒等到人跟上來,便向後看了一眼,小姑娘站在櫃台前,臉色有些窘迫,猶豫著看向他,似是不好意思開口。

他又折回去,看了眼攔她的人。店小二嚇得後退幾步,賠著笑解釋幾句,“這位姑娘銀錢不夠了,您……”

看著眼前這位鼎鼎大名的攝政王,店小二剩下的話還是不敢開口。

陸旌斂下神色,轉頭道:“周寒。”

周寒會意,往桌上放了銀兩。

出門以後,顧宜寧一眼就看到酒樓門口的小暴君。

晉明灝手中握著韁繩,肩背挺地直直的,向陸旌行了個禮,“表叔,您的馬匹尚未綁好,侄兒怕它沖撞到別人,就在這裏幫忙看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