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色湛藍, 萬裏無雲,從廊亭向遠處看去,湖面開闊, 波光粼粼,再過幾日, 天氣就沒有這般熱了,正適合釣魚。

顧宜寧撐著下巴,在想哪一片水域裏的魚兒較為肥美, 這般優質的水中,養出來的魚定比飯館酒樓裏的鮮嫩。

“小姐......不, 王妃,”春桃總是口誤,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指了指黛水居門前,“剛才進去通報的侍女出來了。”

“我們過去看看。”顧宜寧拿起桌上的海棠團扇,站起身徐徐走過去。

侍女一臉畏懼, 低著頭不斷道歉,“王妃, 夫人的身體不舒服,實在無法見您, 還請王妃改日再來......”

顧宜寧早在陸老夫人那裏被提醒過, 現在吃了閉門羹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這侍女的表現太過奇怪, 仿佛她會吃人似的,難不成是自己的名聲傳地太開了?

她嘆口氣,笑著看了眼春桃。

春桃頓悟,立刻從腰間取出一個玉鐲, 拉過侍女的手,佩戴在她的手腕上,和煦道:“辛苦妹妹傳話,待夫人身體痊愈後,王妃再來敬茶盡孝。”

侍女一看鐲子的成色,連連推脫,“這太貴重了,奴婢不敢收。”

她嚇地都快跪下去了,春桃和顧宜寧對視一眼,無奈地彎腰把人扶起來。

顧宜寧尚未發話,余光突然瞥到向這邊走來的少年。

陸卓將他那身七縫八補的江湖衣服換了下來,穿了身靛藍色的錦衣,領口袖口用銀線勾勒出邊紋,遠遠看著,倒是有幾分世家公子的模樣了。

他疾步走來,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黛水居侍女,朝顧宜寧彎腰行禮,大概是被陸旌收拾了一頓,表面恭恭敬敬,不敢再揮刀動武,但看向她目光仍然滿是防備。

顧宜寧撇了撇嘴,這黛水居,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麽防著她?

陸卓掃向身後的侍衛,“送五小姐回去。”

“五小姐?”顧宜寧輕搖團扇,語氣頗為不滿。

陸卓再次開口,“送王妃回去。”

她看著眼前固執的少年,問道:“陸旌是你兄長,你該如何稱呼我?”

陸卓垂著眼,死死繃著唇角,愣是不肯叫一句嫂嫂。

他遠居北疆邊關,整日在軍營操練,以陸旌為榜樣,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兄長一樣保家衛國。

學了一身本事,卻無用武之地,無別的原因,只是因為陸旌在北疆那段時日,大大小小幾場戰爭下來,把周邊眾國震懾到至今不敢來犯。

大晉國域最屬北邊復雜,北邊既無戰事發生,南方就更太平。

如此一來,陸卓閑地發慌,就開始遊歷山水,途中碰見過各種各樣的能人異士,山賊土匪,也都接觸過。

他曾誤闖過深山老林,差點死於虎口,後來強撐著一口氣死裏逃生,摔下山崖,掉入了湍急的流水中,弄得滿身是傷,醒來後養了好一段時間才將骨頭養好。

養傷的日子他常做夢,時而夢見顧宜寧,時而夢見他哥,夢境千奇百怪,有些簡直就是荒謬,絕不可能在現實中發生。

興許是想家了。

他拖著傷殘身體,慢慢往京城的方向走,沿途中聽聞越來越多的消息,全是京城發生的事。

一一和他的夢境重疊起來。

他才猛然發覺,自己好像得了個預知未來的能力。

經歷過那些夢境,陸卓是無論如何都喊不出那聲嫂嫂。

正準備開口時,身後黛水居的大門突然開了,裏面急匆匆走來一位嫻靜端莊的女子,陸卓走上前扶住她,“母親。”

顧宜寧也訝然地看過去,而後福身行禮。

陸夫人繞過陸卓走到她面前,拉過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見身上並無傷口,松了一口氣。

陸卓自然知道她這是在擔心什麽,擔心自己拿刀砍人。

他道:“母親,哥已經教訓過我了,那些事,我不會再犯。”

後面的段嬤嬤氣喘籲籲跑來,“夫人,您連藥都沒喝完就往外走,碧浣到底跟您說了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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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水居裏,侍女將糕點呈上來。

陸夫人看了眼左側的陸卓,把盤子往顧宜寧的方向推了推,柔聲道:“嘗嘗,這是樓蘭特有的葡提糕,北疆那片才能吃得到。”

顧宜寧初時有些拘謹,見陸夫人確實如祖母說得那般溫柔似水,給人的感覺像是春日裏和煦的暖風。

一盤糕點用下來,她能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柔和的目光,只不過她每一擡眼,陸夫人就會收回視線,垂頭飲茶。

似乎不太願意同她對視。

她輕聲開口,“多謝母親今日的款待,葡提糕很是可口,我還是第一次吃這種味道的糕點,只可惜……以後怕是不能常吃。”

陸夫人猶豫了一下,道:“你若喜歡,我便把北疆的廚師送去裕霄居,這樣隨時都能吃到。”

顧宜寧哪能想到她會這般大方,連忙拒絕,她哪裏是想吃糕點,分明是為了能常來黛水居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