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秋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還能聽到宮檐上墜落水滴的聲音,顧宜寧從床榻上醒來後, 下意識往旁邊縮。

陸旌閉著眼,順手將她攬進懷裏, 小小溫存一番,才起身下床。

他一動,牽帶著小姑娘也裹著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顧宜寧掀開幾層床幔, 趴在床沿上,伸出手指扯住陸旌手中的衣服。

“我來為夫君穿衣。”

男人眉目溫和, 停了動作,果真把衣服遞給了她。

顧宜寧踩在松軟的地毯上,踮起腳, 將中衣搭到他的肩上,隨即再將他的手臂穿過衣袖。

如此簡單的動作,她卻費了好大功夫。

一則是陸旌要比她高, 二則因為前世早上懶床,並沒有為他穿過多少回衣服。

如此一來, 顯得她的動作磕磕絆絆,生疏不已, 尤其是腰帶, 怎麽系, 都不規整, 連衣領處也皺巴巴的。

她認真地壓了兩下,也沒消下去那些褶皺,更未瞧見男人異常的反應。

再一擡頭,還沒來得及掩下眼中的喪氣, 就被騰空抱了起來。

陸旌撫了撫她耳邊的發絲,啞聲低沉:“真要本王穿成這樣出門?”

顧宜寧頗為心虛:“殿下不滿意,可再親自整理一下儀容。”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見男人將床幔落了下來,隨後,清冽的氣息纏於周身,頸間傳來酥酥麻麻的涼意。

她慌亂地推了一下,立刻被封住口唇。

輕紗翻飛,帳影交錯,床榻間又是一陣纏綿悱惻。

良久,陸旌魘足,臂彎裏眼眸水霧朦朧的小姑娘,珠淚要掉不掉,掛在眼尾,平白無故就讓人生出一股憐意。

世上偏就有這般矛盾的情緒。

他不想下狠,卻又忍不住地動情。

昨夜強忍著沒碰,今早一起,便被她雜亂無章的手法撩起了欲火,剛醒來的模樣,至純至欲,何其勾人,他如何能抵得住。

小姑娘無辜地很,是他惡劣。

把人壓在身下,如此不知節制地欺負了一番,才堪堪將那念頭放下。

日上三竿時,顧宜寧才穿戴好衣物,坐在了餐桌旁邊,看著面前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拿勺子輕輕舀了一口。

苦極了,不像是姜湯的味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燙。小聲嘟囔著,“避子湯?”

身後陸旌走來,在她身側落座,許是心情好,沒計較她口中那句無頭無腦的猜疑。

她默不作聲地推開藥碗,陸旌拿出一盤蜜餞,“喝了對身體好。”

顧宜寧嘆了口氣,借著蜜餞的甜味將補藥喝了下去。

她很少來景元殿,這次過來,無意間發現了很多新奇事,一連住了三天也沒將這座行宮的全貌窺探出來。

若不是陸老夫人想她了,她還可以多住幾日。

顧宜寧回頭看了眼巍峨的宮殿,轉身命馬夫駕車。

老夫人喜歡松軟的玉棉糕,點心鋪子裏還要再多等上一刻鐘,顧宜寧瞧見街側的剪紙攤,兀自走過去,隨手點了幾件。

突然間,人群中一陣驚呼,流月步如利風,快速沖過來將她推到了茶館的屋檐下。

而後地上接連響起噼裏啪啦的聲音。

顧宜寧掃眼看過去,凈是些碎掉的盤碗,她擡頭,只見對面酒館的二樓,一面色酡紅的男子跪在憑欄前面,時不時地往下砸個盤子。

人群立刻散開,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指點點。

“符誠?”顧宜寧壓下剛才的驚慌,奇怪問道:“他怎麽了?”

茶樓裏的一位客人悠然看樂,“他啊,前些天蹲了躺牢房,跟牢裏的殺人犯打架,廢了一條腿,和曦禾郡主的親事被弘王爺給退了,正借酒消愁呢,只不過愁沒消掉,卻一個勁兒地發酒瘋,這一個盤子砸傷了人,那不得釀成大禍?幸好郡主沒嫁給這種不靠譜的人。”

顧宜寧按了按臉上的面紗,點頭附和,“郡主值得更好的。”

她面上冷靜,心中卻免不了驚訝一番,短短幾日,符誠便成了這般下場。

一個尚書的兒子,再如何不堪,也不會輕而易舉就被人搞成這副模樣,其中是非曲折,顧宜寧深思一想,怕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她往顧承安身上聯想一番,又急忙否定自己的猜測。

許是兄妹間獨有的默契,她可以肯定的是,符誠廢了的左腿,絕對跟她哥哥沒有關系。

顧承安的手段,不是這樣的。

春桃從點心鋪子小跑過來,“王妃,玉棉糕好了。”

顧宜寧點頭,繞過地上的碎片,上馬車前,下意識擡頭看了眼。

這一眼看過去,直接同一道陰冷的、滿是恨意的目光相撞。

幾乎只一瞬間,符誠就將臉上的陰險掩了下去,又恢復成了醉態十足的樣子。

顧宜寧站在原地,背後生出一陣寒意。

剛才那疊碗盤,原來是符誠故意往她身側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