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宮殿靜寂無聲, 晉言敘接過林淑妃遞來的花茶,緩緩飲了下去。

他手指微顫,到現在還是沒能完全接受母妃對陸旌下毒一事。

此事風險極高, 如未得逞,憑攝政王的手段, 可想而知將來的下場有多慘,怕是要千倍百倍地報復回來。

雖說自己自始至終都沒參與到其中來,但他和母妃本為一體, 母親失勢,他必受牽連。

這次, 連父皇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們母子二人。

晉言敘攏緊拳心,抵在唇邊,輕輕嘆了口氣。

林淑妃看他一眼, 輕啟紅唇:“敘兒,本宮是怎麽跟你說的,身為皇子就要有皇子的姿態, 什麽畏懼顧慮,驚慌失措, 一絲一毫都不能有,注意你自己的行為。”

“母妃說的是。”

晉言敘挺了挺肩背, 坐得板正, “密探可打聽到了攝政王的消息?”

他話剛落下, 外面就有人求見。

“讓他進來。”

著軟甲的人匆匆跨過門檻, 捂著手臂上的血,恭敬地跪在地上,嗓調略高,是個太監, “回淑妃娘娘,奴才見到了符公子。”

“符誠如何了?”

“符公子說,娘娘日後定會高枕無憂。攝政王確實中了斷情散,曾嚴刑逼問過他解藥的藥方,看樣子,中毒頗深,怕是時日不多。”

原以為會得一聲誇獎,沒想要那優雅喝茶的女人瞬間沉下臉色,“胡說八道!”

內侍立刻將額頭貼在地板上,“娘娘息怒。”

林淑妃將茶盞拍到桌上,“攝政王昨日還回了王府,他既然中毒已深入骨髓,還能當沒事人一樣去見顧宜寧?就不怕死在美人裙下!”

“奴才只是……只是將符公子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當日符誠在長街上以顏慕謙為誘餌設下圈套時,明明已經挑起了陸旌的怒火。

然而顧宜寧摔了一跤,腳腕帶傷。

倒是把陸旌的火氣摔下去不少。

聽說攝政王中途還特意折回來一趟,專門看她腳上的傷勢,心愛的姑娘眼淚一掉,楚楚可憐地拽一拽衣袖,再冷硬的心腸都遭受不住。

他若心緒平緩下來,到了徐州,斷情散的作用可就大打折扣了。

或許不會讓他死地那麽快,但終究會死。

林淑妃要的是陸旌傷勢的真實狀態,不是故意誇大其詞,她警告道:“下次去見符誠,告訴他,讓他看不出來的別亂說,以後只準說真話。”

兩國和親,是件大事,陛下定然得從碧霄宮回到皇宮。

她纏著陛下在京城待多長時間,取決於陸旌的傷勢。

有陛下護著,陸旌起碼不會對他們下狠手。

內侍對林淑妃生怵,咽了咽口水,道:“奴才遵命。”

林淑妃喃道:“攝政王的傷勢到底如何,恐怕得需要柔然的人親自去試探一番。”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晉言敘似乎還沉浸在陸旌的陰影中,他心中後怕,“母妃,若攝政王真因斷情散而亡,他那些部下,應當會為他報仇的吧?”

“擔心這個做什麽?上翎軍群龍無首,定會自行崩解,陸家的小公子,獨來獨往,還不成氣候。”

晉言敘張了張口。

當年玉舫案過後,陸將軍死於戰場,北疆戰線被攻破,敵軍入關,北方大片的土地一度被周邊眾國瓜分吞噬。

那種情況確實混亂。

可他想說的是,在那樣艱苦的境地中,上翎軍雖狼狽不堪,苟延殘喘,卻仍舊在腳下的國土上死死抵抗著。

幾年之後的上翎軍,於陸旌引領下,宛若新生,似鳳凰涅槃般,重新回到了眾人的視線中,守在邊境上,堅如磐石,巍然不動。

比以前,更強大牢固,更能讓臣民安心定志。

卻也更讓他,心驚膽戰。

他一個皇子,陸旌現在就不大瞧得起他,若將來擠下太子,承了皇位,上翎軍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他明白母妃的苦心,嘆了口氣,終究沒說話。

只是越想越憤怒,連平西王都對他頗為尊敬,陸旌憑什麽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然而他對太子似乎也沒多熱情,對其他皇子也是如此,晉言敘這才勉強平息怒火。

蔑視皇權的人,注定活不長久,還是死了的好。

希望他死能死地安生些,別給他們母子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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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殿裏,吳川如實稟報:“殿下,林淑妃心有疑惑,不太相信您身上的傷勢,怕是要派人過來打探。”

陸旌已被心口處時而驟烈時而隱匿的疼痛磨地失了耐性,臉色難看道:“派了誰?”

“柔然使者。”

按規矩來說,這柔然使者來京,須得去拜見聖上,然而聖上長居碧霄宮,顧相被派去了徐州治水。

使者只能來景元殿拜訪。

這是個不錯的由頭。

若放在尋常時間,主子不一定有心情接見,現在中了斷情散,估計更沒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