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路兩邊,除了田就是山。厲騰大致觀察了下周邊地貌,攬緊阮念初,徑直就往某個方向走去。

阮念初不時轉頭打量這周圍。群山密集,白天看是滿目的青翠,天暗了,整個兒黑壓壓,山脈輪廓綿延如黑綢,乍一看,瘆人得很。

她有點害怕,忍不住道:“欸,這地方你來過麽?”

厲騰:“沒來過。”

阮念初皺眉,有點無語,“那還說在這兒借宿。你怎麽知道走哪條路是對的?萬一沒找到人家,我們不是要露宿荒野?”

厲騰沒什麽表情,只說:“跟著我你丟不了。”

“……”阮念初默。見他這麽淡定也稍微放心了些,只管跟著走。

大約二十分鐘後,阮念初眸光微閃。

只見前方暮色依稀,一點燈火從滿目夜色中突圍出來。那是一間單層的磚瓦房,煙囪裏還在往外飄炊煙。

她喜道:“原來這條路真的有人住!”說完側頭瞧他,眼睛亮亮的,“你怎麽知道?”

厲騰說:“瞎猜的。”

阮念初:“……”

他扭頭看她一眼,“農村的泥路都是讓人踩出來的。如果你迷了路又找不到人幫忙,就跟著田埂和小道走,準沒錯。”

他說完,阮念初下意識回頭張望,有點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這些都是你在部隊上學的麽?”

厲騰嗤:“打小就知道的事兒,學什麽學。”

阮念初覺得古怪,“我怎麽就不知道。”

“你們城裏的姑娘,還是雲城那種大城市,不知道也正常。”

“你不是城裏長大的麽?”

厲騰笑了下,語氣挺淡,“我老家在嶂北農村。”

說著話,兩人已經離磚瓦房不遠。那戶人家,門外有一片開闊的空地,鋪了水泥,一只大黃狗拿鐵鏈拴在豬圈旁邊,察覺到他們,立刻齜起牙,兇神惡煞地狂吠,“汪汪汪……”

厲騰上去拍門,“邦邦”兩聲。

片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過來給他們開了門。老婆婆打量著落湯雞似的兩人,皺眉,很疑惑地說:“你們找誰啊?我三個兒子都出克打工了,沒在屋裏。”

老婆婆說的話是當地方言,阮念初聽半天,有點兒沒懂。

厲騰笑著,答婆婆的話。

他開口刹那,阮念初立刻錯愕地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

沒過幾分鐘,老婆婆臉上就綻開了笑容,邊說邊不停地擺手,把兩人請進了屋。

老婆婆忙著給兩人倒水去了。

剩下厲騰和阮念初坐在堂屋的凳子上。

她沒忍住,驚道:“你居然會說這兒的方話?”

厲騰的語氣倒很平常:“我有戰友就是這地方的人。跟他學過幾句。”

阮念初眯了下眼睛。忽然想起這人的柬埔寨語和英語都很流利,不由感嘆,他智力是真出眾,難怪十六歲就能考空工大。

她又問:“你剛才和那個婆婆在說什麽?”

“跟她說我們要借宿,請她找身幹凈衣裳給你換一下。”厲騰答道,“我又說要給她錢,她不肯收。”

這時婆婆出來了,端了兩杯熱水,還拿了兩件衣服。

婆婆把裙子遞給阮念初,笑道:“這是我兒媳婦的,她健康,沒毛病。你要不嫌棄就先換上,我幫你把濕衣裳烤幹。”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不知怎麽的,阮念初想起了柬埔寨叢林的阿新婆婆。

她笑起來,“謝謝。”

婆婆又把一條長褲和一件上衣遞給厲騰,示意他也去換。

幾分鐘後,兩個人各自換好衣裳出來。

阮念初擡起頭,看見厲騰穿著條深色長褲和一件黑T,臂膀袖長緊碩,古銅色,袖口往下延展出一條青灰色的巨型龍尾,蜿蜒栩栩,猙獰可怖。他眉眼冷淡漫不經心,沉重感又重得逼人,光站那兒,就教人無法忽視。

這打扮,恍然讓她想起七年前初見他的樣子。她想起之前他打爆那輛車油箱時的眼神,狠厲殘忍,置敵於死地,忽然驚覺,這人骨子裏的狼性其實一點沒變。

她看得有些出神。

厲騰察覺什麽,撩起眼皮看她,“怎麽了?”

她臉微紅,清清嗓子把頭轉向一側,“沒事。”

不多時,婆婆從一間屋子裏走了出來,瞧見兩人,笑起來,“我大兒子和大兒媳的身材跟你們倆差不多,還真合身。床我都給你們鋪好了,就我大兒子那屋。鄉下地方,別嫌棄。”

厲騰用方話說:“老人家你太客氣了。”

“我三個兒子都克大城市打工了,家裏就我一個老太婆,你們倆來了能陪我說話,我高興得很。”婆婆說,“你們先坐,我飯剛煮好,盛了一起吃。”

他們推拒。

婆婆卻很堅持,很快就進灶房忙活開了。阮念初也跟進去幫忙。

突的,屋外再次響起狗叫聲,隨之而來就是“邦邦邦”拍門兒的聲音,一陣接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