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柬埔寨不分春夏秋冬, 只有旱季和雨季, 而十月最難得,雨季末,旱季首, 風中的濕氣已極少, 難得的幹爽宜人。

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灑進臥室時, 瓦莎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久久不語,沒起身,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那麽發呆。

邊城的追殺失手,中國警方又布下了天羅地網抓捕她和段昆, 無奈之下,他們選擇了先回柬埔寨避風頭。一路喬裝改扮, 借用假身份, 水路陸路連倒幾回,才險險得以出境。

今天是瓦莎回柬埔寨的第七天。自從跟了達恩,被派往中國市場後, 她已數年沒有回過家鄉了——

柬埔寨暹粒市, 這座因吳哥窟而馳名世界的小城。

他們的住所,是位於暹粒市郊的一所大宅,氣派堂皇, 守衛森嚴。那些從歐洲高價聘來的雇傭兵們脫下了迷彩服, 換上西裝, 楚楚衣冠粉飾兇殘狼性,乍一看,只以為是這戶名門家養的保鏢。

大宅的主人在七天之前還是暹粒市的一位富商,現在,則成了達恩。

須臾,思緒中斷。

瓦莎面無表情地又躺了會兒,起身,穿衣,出門下樓。

客廳裏,好些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圍桌而坐,有的打赤膊,有的直接把腳踩凳子上,那份刺眼的野蠻與暴力,和屋內精致考究的裝潢,格格不入。

段昆也在其中之一。他往嘴裏丟了塊幹面包,一擡眼,看見瓦莎,立刻揮手沖她笑,說著高棉語:“瓦莎!我給你留了牛肉和煎蛋,快來!”

瓦莎臉色冷冷的,走過去,坐在這群男人中間。

段昆拿叉子叉著煎蛋,送到她嘴邊,笑嘻嘻的。

瓦薩沒說話,只微偏過頭,躲開了,自顧自拿起一塊面包吃。

“……”段昆燦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垮下嘴角。

見狀,邊兒上一個大塊頭嗤了聲,喝了口啤酒,嘲笑揶揄:“我說傻昆,你成天跟人瓦莎獻殷勤,人家壓根都沒理過你。臉皮真夠厚的。”

“傻子嘛,臉皮厚,腦子也有毛病。”說話的是一個黃毛男,他咧嘴笑,一口黃牙全是煙漬,彎腰去拍段昆的臉,“欸,傻子,叫聲老爹聽聽。”

段昆冷哼一瞪眼,“老子爹早死了,想當老子爹,先死一個。”

話音落地,一幫暴徒像找到了樂子,全都吵吵嚷嚷地大笑起來。

“傻子好笑麽?”笑聲裏忽然冒出句話,是女人的聲音。

男人們笑聲小了些,都有些疑惑地看向瓦莎。她不知何時已放下面包,眸色平靜,而冷淡。

最先打趣的壯漢挑起眉,嬉皮笑臉地湊近她,一張嘴,惡臭口氣撲瓦莎臉上,“傻子不就是拿來笑的。”

話音剛落,瓦莎已從摸出把彈簧刀,面無表情,手起刀落。在壯漢錯愕驚恐的目光中,鋒利刀刃已切斷了他的皮帶。“啪”一聲,褲腰帶斷成兩截,壯漢的褲子也跟著滑到地上,露出全是黑毛的粗大腿。

和大紅色內褲。

“……”連壯漢在內的所有人都怔住了,目瞪口呆。

瓦莎轉刀柄,語氣冷冰冰的,“這些日子不太平,兄弟們也都辛苦,想逗樂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傻子是我的人,誰要再笑話他,下回,我切的可就不是你們的褲腰帶了。”

眾人還沉浸在震驚中,說不出話。

瓦莎側目,掃了眼壯漢露出的大腿和紅艷艷的內褲,大拇指一指,“不是要找樂子麽?笑啊。”

聞言,回過神後的暴徒們只好悻悻地,笑出聲。

這娘們兒是老大身邊紅人,這麽多年刀山火海,從沒退過一次,明明是個女人,身手卻頂尖,又心狠,殺人從來不眨眼。這麽個角兒,誰他娘敢輕易招惹。

那個露內褲的壯漢火冒三丈,卻敢怒不敢言,咬咬牙,提上褲子灰溜溜地出去了。

瓦莎嘴角勾起道弧,這才把刀收起來。

一旁,段昆臉上的笑也越綻越開,瓦莎瞧見了,凜目,兇巴巴瞪過去,“你笑這麽高興做什麽?”

段昆撓撓頭頂臟辮,嘻嘻嘻,“瓦莎你對我真好。”

瓦莎涼涼,“你們中國不是有句俗語麽。”

段昆很認真地問:“什麽俗語?”

“打狗看主人。”她說了句蹩腳中文,瞥他,再換回高棉語:“你再傻也是我手下的,誰要欺負你,就是瞧不起我。”

段昆聞言,一琢磨,表情嚴肅幾分,說:“你說得有道理。以前別人欺負我,我都忍了,但是以後再有人欺負我,我就不忍了。”

“為什麽?”

“因為欺負我沒什麽,瞧不起你可不行。”

瓦莎聽了有點想笑,卻還是把臉板著,冷哼,“傻子就是傻。”指指桌上剩下的幾瓶啤酒,“不是喜歡酒麽,喝。”

段昆笑,抄起瓶子把蓋咬了,直接對瓶吹,咕嚕咕嚕一口氣就喝下大半瓶。然後抹抹嘴,贊嘆:“德國黑啤,給勁兒。不愧是有錢人家的藏酒。不過……”他轉轉眼珠,癟嘴,“老大無緣無故,為什麽要搶這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