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什麽!”

這一聲氣吞山河的爆吼,來自身後的江遇風。

他三步並作兩步竄過來,噗通一聲跪坐在陳迦南身旁:“阿南,怎麽回事?”

喬文腦子一瞬間有些空白,下意識將手電的光從他臉上慢慢往下挪。他穿著一件黑色T恤,此刻腹部濕漉漉一片,卻因為這黑色而辨不出那濕跡本來的顏色。

他伸手摸了把,然後用手電往手掌一照,果然是一手鮮紅。從哨卡走到這裏,少說也有二十來分鐘,這白癡竟然一聲未吭,強撐著到現在。

至於為何不吭聲,無非是怕拖累他們。

喬文眼眶一酸,好容易才穩住神。

陳迦南喘著氣,費力翕張嘴唇,一字一句道:“你們快走,別管我。風哥,你一定要把小喬安全帶回家。”

江遇風痛苦地一拳砸在地上,他剛剛才失去六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現在陳迦南又危在旦夕。

阿南才多大?十九歲而已,比他妹妹還小一歲。

他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在刀尖上行走這麽多年的硬漢,也一時間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他還未回答,已經強迫自己迅速回神的喬文先厲聲開口:“要走一起走!”然後將手電叼在口中,取下身後的包,從裏面掏出一把匕首和酒精以及一卷紗布,一邊撩開陳迦南T恤,一邊對江遇風道,“風哥,我給南哥處理傷口,剛剛我好像聽到有流水聲,附近應該有山泉,你去找找看,獵犬遇水失靈,我們從水中走,可以避開追蹤。”

“好。”江遇風也終於稍稍鎮定下來,抹了把臉慌慌張張起身,“我馬上去找。”

興許是已經疼麻木了,陳迦南並未呻吟,只氣若遊絲道:“小喬,他們很快就會追來的。你別管我了,趕緊走。”

“閉嘴!保持體力。”喬文沉著臉輕喝一聲,將手電交給旁邊的阿志,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尋到中彈的位置,伸手摸了摸,發覺這子彈卡在肋骨間,並未進入內臟,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氣,將刀鞘塞進他口中,道,“南哥,我要給你取子彈了,沒有麻藥,你忍一忍。”

因為傷口血流不止,他不敢耽擱,用酒精消毒了手和刀刃之後,在手電的光線中,將傷口輕輕劃開。

咬著刀鞘的陳迦南,身體開始本能地抽搐痙攣,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喬文已經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擡頭借著暗淡的光線,看了眼臉色蒼白,眼神開始渙散的人,邊取子彈邊厲聲道:“陳迦南!你給我撐住,你他媽連女人都沒碰過,不能就這麽死了!”

原本差點要闔上眼睛的陳迦南,忽然被這聲音拉回一點神識。他半睜著眼睛,看向斜上方的喬文。

暗影微光之中,那張白皙俊美青澀未脫的面孔,他再熟悉不過。然而那嚴肅冷冽的老沉表情,他又陌生得很。

他的意識其實已經很有些模糊,他翕張了下唇,咬著刀鞘含含糊糊開口:“你是誰?”

喬文沒有回答他,終於成功將子彈取出。

陳迦南痛得悶哼兩聲,卻是強忍著沒有亂動,直到喬文給他塗藥,包紮傷口,才痙攣著昏過去。

喬文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稍稍放下心來。

能挺到現在,已經堪稱是一條鐵漢。

他將他的衣服整理好,又給他擦了擦臉上還未幹涸的汗水。此刻的男人渾身發涼,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他以前總覺他是鋼筋鐵骨,然而再如何強健的身體,其實也是血肉之軀。

他知道對方現在很虛弱,但生怕睡過去就醒不來,因而很快就掐他的人中,將他喚醒:“南哥,先別睡。”

陳迦南終於又勉強醒過來:“小喬。”

“南哥,你撐著別睡過去。”

這時,江遇風也去而復返,喘著氣:“確實有一條山泉。”又看向靠在喬文懷中的陳迦南,問,“阿南怎麽樣了?”

“已經取了子彈包紮了傷口,不過他失血過多,得趕緊找到安全的地方,好好讓他休養。”

江遇風已經沒心思去探尋喬文此時的淡定和從容,其實這一路來,種種表現,都昭顯著這個體弱的少年,跟自己從前的認知不一樣。

只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保命,他小心翼翼將陳迦南背起來。

山泉並不深,最高不過人腰間,水是清涼的,黑暗中看不出裏面有什麽。

當初上船時是十人,如今只剩四人,其中兩個傷殘人士,一個病弱之軀。唯一完好的江遇風擔起重擔,既要背著陳迦南,又要在前方開路。

而能不能走出這片叢林,或者說走到哪裏,一切都是未知數,唯一能做的,只能沿著水路,不停地往前走,盡可能擺脫掉追蹤而來的士兵。

幾個人走走停停,陳迦南也是昏昏醒醒,及至天空露出魚肚白,後面一直沒有追兵追上來,估摸著是已經徹底擺脫,加之幾人都已經卸了力,不得不上岸暫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