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因為沒了船,又身攜兩百萬美金巨款,任何正規的交通工具都無法使用,要返港城,唯一的方法就是坐偷渡船。

如今越南戰亂,偷渡這門生意可謂是風生水起,加之阿志一家早年就是偷渡去的港城,這些年又常往來越港兩地揾錢,對這門行當很是熟悉。

幾個人坐船去了最近的出海港口,不出半日,便打聽到今晚有一艘去港城的偷渡船,並且順利買到四個名額。

傍晚,四人混跡在難民隊伍中上了船。

船是一艘勉強能出海的貨船,只得一個船艙,裏面裝著七八十個形色各異的偷渡客,上至五六十歲老人,下至嗷嗷待哺的幼兒。

老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若不是日子當真過不下去,沒有人會願意將未來押在不可預知的異鄉,押在這艘前途未蔔的舊船上。

對於這些偷渡難民來說,港城是沒有戰亂饑荒的繁華都會。而對於擠在其中的喬文四人,則是單純為了回家。

這短短小半月死裏逃生的經歷,確實讓人受夠了,哪怕是連喬文,此時都無比懷念九龍城寨那間簡陋窄小的小房子,想念阿婆和老人家做的早餐。

當然,更想念他曾經生活的和平年代。

船艙雖然有窗戶,但幾十個人擠在一起,那滋味也實在是酸爽得很,悶熱潮濕自是不消說,還有交織在一起的各種體味汗味,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漂上幾天,也著實不是個簡單的事。

十幾天來,喬文生怕自己這具身體掉鏈子,拖大家後腿,一直提著一股子氣,硬是靠著堅定的意志力,沒讓身體垮下來。

此刻上了歸家的船,離開了戰亂的是非之地,整個人漸漸松弛下來,各種不舒服感覺也就隨之而來。

他怕其他人擔心,準備再次提起自己那股正氣忍一忍,至少忍到抵達港城再倒下。然而這身體底子到底是太差,一口氣撐到現在已經是堪稱奇跡。這會兒到了極限,再也扛不住,第一天晚上就開始昏昏沉沉地頭暈腦熱。

“小喬!小喬!”

身體的搖晃和耳畔急切的聲音,將陷入昏沉不知多久的喬文喚醒。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的晨曦微光,啞聲道:“幾點了?要起來嗎?”

“你發燒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陳迦南手掌貼著他的額頭,臉上寫滿心急如焚。

因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雖然逼仄的船艙和硬邦邦的甲板並不舒服,但昨晚他還是睡了個昏天黑地。

哪知今早剛迷迷糊糊轉醒,忽然感覺到靠在自己身旁的人渾身滾燙,嚇得他一個激靈就徹底清醒過來。

喬文有氣無力回道:“可能是太累了吧。”

一旁的江遇風因為時刻謹記著鈔票,不敢睡得太死,此時聽到動靜,自然也是醒過來,伸長腦袋問:“阿文發燒了?”

陳迦南點頭,急道:“是啊,好燙!小喬,你包裏還有藥嗎?”

先前他中槍,他記得喬文拿了退燒藥給他吃。

然而喬文卻搖頭:“沒有了。”

江遇風說:“阿南,先扶他起來喝點水吧。”

陳迦南小心翼翼將渾身虛軟的的人扶起來靠在自己腿上,打開水壺對著他的嘴:“小喬,你喝點水。”

喬文很想讓自己看起來正常點,但此時確實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嘴巴艱難張開,卻連吞咽都費力。

旁邊幾個偷渡難民被吵醒,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母親,忽然拿出一個白色小瓶子遞到陳迦南跟前。

因為是英文,陳迦南並不認識,只能將喬文搖醒,問道:“小喬,你看這藥能吃嗎?”

喬文勉強睜開眼睛,看到藥瓶上的英文字,點點頭,氣若遊絲道:“是阿司匹林,吃一粒就行。”

阿司匹林在這個時代可以算得上神藥,陳迦南自然也知道,當即面露歡喜,空出一粒後送入喬文口中,然後轉頭將藥瓶還給女人,連連道謝。

吃完藥,他將喬文平著放好,恰好兩個蛇頭進來查看船艙的情況。

陳迦南想著船上肯定是有煤油爐的,他得給喬文燒點熱水才行,於是和和氣氣地開口問道:“大哥,能否借你們煤油爐燒點水?”

其中一個男人瞥他一眼,沒好氣道:“沒有!”

陳迦南頓時躥上一股子火,準備撩袖子揍人,還是半昏半醒的喬文拉住他,虛弱道:“算了,我沒事的,再多睡兒就好了,別惹事,忍兩天就回家了。”

陳迦南也知道現在不是惹事的時候,只能不情不願地作罷。

兩個蛇頭在船艙踱了一圈,又回到喬文旁邊停下。當然,兩人並非突發善心要來關心他這個病號,而是看到他旁邊坐著一個剛剛睡醒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正是剛剛那給喬文阿司匹林女人的大女兒,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雖然穿著樸素,灰頭土臉,但仍舊難掩天生麗質,一張小巧的臉上,嵌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身體也隱約有了起伏的曲線,是個非常美麗的東南亞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