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面對不知何時被放在自己面前的手機,李相浮沉默了稍頃。

大雨天李安卿特意不遠萬裏來古村找自己,他卻在這裏彈琴快樂,慶祝心理上的不適被治愈,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電話那頭李懷春還在催促,李相浮唇瓣動了動,想了想說:“我在為生存而努力。”

李戲春說了什麽他不知道,這時李安卿已經關掉免提,用正常對話的形式和那邊交流。

李戲春明顯是話癆的一方,大約半分鐘,李安卿耐心告罄:“我見證了他的努力過程。”

說完掛斷電話。

室內突然變得安靜,呼吸被屋檐墜落的雨聲壓制,氣氛隱隱陷入一個壓抑的狀態。

李相浮並未避諱和李安卿的對視,雙方算真正的久別重逢。出國前兩年,偶爾視頻通話中還能看到李老爺子等人的身影,唯獨李安卿神出鬼沒的,四年來自己是一次也沒見過。

時光並未帶給李安卿任何變化,連最容易沉澱歲月的眼神也是一樣。

四目相對,李安卿只是短暫地審視了他,很快看向另一旁的秦晉。

李相浮跟著望過去,才發現秦晉居然一直坐在椅子上若無其事吃著糕點。

“……”

似乎察覺到被注視,秦晉擦幹凈手指上的點心渣,掀起眼皮問:“有事?”

“事情不少,”李安卿話說得格外直白:“等秦先生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可以談談。”

這種作風本質上和秦晉相似,喜歡用陳述的語氣,看上去禮節周到,卻是以幫別人做好選擇的前提對話。

秦晉沒回答,站起身朝門外走,即將出去的時候聲音飄到後邊:“回去要坐三天火車,時間充裕。”

他走的幹凈利落,李相浮反應過來準備提醒琴還在這裏時,人已經走遠。

李安卿隨意摸了摸古琴的木頭,有了判斷:“琴你留下。不用追了,回頭我把錢雙倍轉給他。”

“……”

有錢人樸實無華的快樂,李相浮也想擁有。

知道李安卿不喜歡說廢話,他幫忙倒了杯水後,開門見山:“秦晉那樣的人,自相矛盾的可能性有多少?”

李安卿端起茶杯,斜眼瞄過去:“舉具體事例。”

“我主動提起秦伽玉,他的態度很漠然。”

假設不是為了刺激自己恢復記憶,對方實在沒有必要迂回地把采風地點定在這裏,圖什麽?

李安卿垂眼望著杯子的水紋,低聲道:“說明你另有用處。”

李相浮看向他時,李安卿淡淡道:“靜觀其變就好。”

回憶幾分鐘前的見面,李相浮若有所思……他二哥和家裏其他人不同,面對秦晉時看不出一絲忌憚。

正巧李安卿放下杯子,雙方視線不經意間對上,看出他在想什麽,李安卿先是緘口不言,繼而道:“不少人喜歡把你和秦伽玉失蹤的事情放在一起編排。”

“難道不應該?”

畢竟當初兩人是結伴出發。

“我對秦伽玉的印象很不好,真有過錯方也應該是他。”

這話聽著就過分武斷了,但李安卿對人的評價通常就是好與壞,能讓他用‘很不好’來形容,十分罕見。

李相浮詳細詢問原因時,卻被李安卿用一句輕飄飄的沒有眼緣概括。

適逢外面刮起風,看到雨絲被刮到琴面上時,他走到窗邊去關窗。

身後李安卿忽然再次強調:“秦晉雖然陰沉,但行為邏輯是正常的,秦伽玉和他這個兄長不同,總給我一種漠視生命的荒唐感。”

兩人說話的功夫,走道裏傳來腳步聲,來人似乎特地放輕了腳步,李相浮目光一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只見他熟練地抽出藏在床鋪邊緣的一根棍子,扭頭發現竟是屋主小心探進半個腦袋。

屋主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看有陌生人來找你,不放心決定上來看看。”

李相浮先謝過她的好意,然後解釋道:“是我二哥。”

屋主愣了下,仔細瞧兩人輪廓是有些像,特別是眼睛。只不過一個眼角下的淚痣使得雙目多了幾分魅惑,另一個冷冷清清的,乍一看很難讓人聯系到一起去。

確定他沒事,屋主放心離開。

李相浮又把棍子擱回去,並對李安卿說:“這裏民風挺彪悍的,要不給你也備上一根?”

昨晚闖到秦晉那裏的幾個地痞流氓還挺兇,算是提了個警醒,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防身。

李安卿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搖頭。

李相浮低頭看時間,發現已經不早了,說:“我去做飯,稍後還要給秦晉送過去,還他一個人情。”

托對方的福,自己還能在古村彈上琴。

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李安卿輕嘆一聲……看出來了,是過得挺不容易。

·

雨天反而更能調動李相浮的情緒。

他做飯比畫畫還要得心應手,一個小時不到,便端著飯菜重新上來。推開門便看到李安卿正蹙著眉,手指不耐煩地在桌上輕輕敲打,另外一處空間李戲春正在對他進行電話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