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別說銀齊不信了,稚顏自己都不信這鬼話。

可她說都說了,也由不得他不信,她真的很擔心他拉自己入夥,她一個凡人,沒啥能力,對方來硬的她也拒絕不了,就只能在思想上做功夫了,讓對方覺得她哪怕答應了也會叛變。

於是她極其入戲,面帶委屈地靠近他一些,紅著眼睛說:“是啊,你肯定不信,他也是不信的,所以我才這樣生他的氣。”

她努力擠出幾滴眼淚,掛在眼睫上失落地仰望他:“是不是男子都是如此,尤其是君上那種男子更是如此……如此不願信旁人的心意。”

銀齊想說什麽,但有些卡住了,他張張嘴,薄唇開著,眼神轉開,竟有些閃躲意味。

方才是他步步緊逼稚顏,現在變成稚顏步步緊逼他。

她往前,他後退,直到他靠在棺材上,稚顏才停下腳步。

“我千裏迢迢遠離父皇母後從皇都嫁到幽冥界來,這裏的一切都顛覆了我過去的認知,我怕極了,唯一的依靠就是他,想盡一切辦法對他好,讓他喜歡我,可是他,可是他……”

稚顏演著演著真開始委屈了,她蹲下來抱住自己,哭得稀裏嘩啦:“可是他不但不喜歡我,還老是欺負我,甚至還……”

她上氣不接下氣道:“他還嫌我臟!”

這時候她都不忘撒謊,仰頭怒道:“我不過是怕拖他後腿讓他更覺得我是個凡人沒有用處,才尋了洛仙長幫忙練習罷了!他設了個幻境給我們鉆,我解釋他也不信,我牽他的手討好他,他卻嫌我臟。”

稚顏猛地站起來,傾身逼近銀齊,銀齊臉本就蒼白,這會兒似乎更白了,明明一身修為完全碾壓螞蟻一樣的她,卻被她這般靠近惹得後仰。

“他嫌我臟,銀齊,你說他這樣,我怎能不生氣?”稚顏滿臉淚痕,“我付出了一切,卻只得這樣的回報,我怎能不生氣,不說些氣話?”

銀齊薄唇開合,半晌才道:“……或許他是說著玩的。”

“他不是!”稚顏擲地有聲道,“他可認真了,絕對沒有開玩笑,他就是心裏那麽想!”

銀齊青筋跳得更兇猛了,他頭一次覺得這地方連空氣都微薄了,讓他有些呼吸不能。

稚顏擦眼淚的時候見他神色裏有顯而易見的焦慮,就知道時候差不多了。

她見好就收地後退,給他讓出空間,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也只能把這些話同你說說了,外面全是他的人,我若說了務必會傳到他耳朵裏,到時只會更丟臉。”

銀齊扶著冰棺站直,見她淚眼婆娑望過來,可憐至極地問:“我很丟臉,對吧?”

銀齊僵硬地站著,沒說話。

稚顏自顧自點頭:“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本該內斂矜持,卻一次又一次為了男子那般……若能有一絲絲回報也是好的,可偏偏半點沒有。”

她捧住臉:“我再不要這樣了,太失敗了,我將沈國的臉丟盡了,父皇母後一定會生我的氣。”

“銀齊……”

她又起了頭,不知還有什麽更過的話要說,銀齊忍無可忍,擡手指著出口道:“他馬上回來了,你快出去。”

稚顏一怔:“可我現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話是這樣說,其實腳步已經不自覺往外走了,銀齊見她的反應,想起她那些話,還有那些看起來要淹死人的眼淚,忍不住想——這就是之前聽小鬼們議論的女子的口是心非嗎?

他對女人沒興趣,不代表身邊的臣下沒有,他們偶爾會議論起某些女子,以為他聽不見,其實他都聽得見。

女子都是口是心非,說不要就是要,說不見就是要見。

這肯定是真的。

不然你看,她嘴裏說著不知道怎麽面對他,這會兒走得背影都快消失不見了。

……

黑墻之外,殿門懸柱旁,一身窄袖黑衣綁著馬尾的容玉側了側身,雖然動作微小,但從暴露位置變成了躲藏。

是的,躲藏,他現在的角度,稚顏從黑墻出來剛好看不見。

沉默地等待了幾息,稚顏果然出來了,也確實沒有發現他,她捂著心口用袖口使勁抹眼淚,眼睛哭得有些腫,她使勁揉了揉,對著某個能當鏡子照的瓷瓶照了照,一臉的苦惱。

“怎麽辦。”她喃喃地說著,“這麽明顯肯定會被看出來的。”

她哭過,不想被他看過出來?

容玉在懸柱後分析了一下,不要就是要,不見就是見,不想被看見其實就是想被看見。

所以,這是在故作堅強??

容玉不自覺擰眉,覺得想這些比想劍法和鬼道更難,他素來不是隱忍內斂的性子,雖然看起來是那樣沒錯,但其實他……

下一秒就出現在了稚顏面前,想不明白幹脆直接面對,看她到底要怎麽樣。

“本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