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孤注一擲

幕阜山上風雨交加,山上的林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如同山鬼的呼喚一般,想要將這天地間僅有的亮光吞噬進去。

一列長長的隊伍正在沿著崎嶇狹窄的山路艱難行進,他們穿著五顏六色的棉甲,只是全都被雨水所淋濕,不時有人倒在了地上,便再也起不來,盡管有一些人在抱怨著這老天爺,卻始終都堅持在行進著。

“嗨,你說傅大人為啥挑這個日子行軍,這路也忒難走了些……”

說話的這位喚作恒祥,出身鑲藍旗,自幼便生活在富庶的杭州,打一出生開始就在吃八旗的鐵莊稼,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狼狽。

恒祥一邊抱怨著,一邊將辮子盤了起來,這樣就不用在風雨裏被吹散,身上的棉甲浸透了水,已經變得十分沉重,穿在身上猶如上刑一般,更別說還背著一杆鳥槍,渾身上下都不得痛快。

“還不是這天殺的楚逆,傅大人也是為了咱大清考慮不是,這點苦頭吃了也就吃了吧。”搭話的也是杭州駐防八旗的兵,喚作瑞寧,同是出自鑲藍旗,一向與恒祥關系要好。

“我可聽我那舅舅說了,這次傅大人可是要翻過這幕阜山,直接攻打武昌去了。你說,咱倆能不能撈到一些功勞啊,我可還想打贏了回去後娶你妹子呢!”

寒風呼呼掛著,在這九月的天氣裏也有幾絲涼意,恒祥裹著身上的棉甲,一邊打量著前方的道路,一邊縮著脖子抱怨著。

“恒祥,前面好像還有七八十裏山路要走呢,也不知道這一路走過去,還要死多少人。”瑞寧臉上有些懼色,悄悄嘀咕著。

在此時大軍行軍途中,已經前前後後有幾十個人從山道上滾了下去,簡直就是屍骨無存,還有一些清兵跟著馬車一同滑下了山道,消失在郁郁蔥蔥的山林中。

傅爾丹此時也是一臉的泥水,手裏拄著一根長棍,他的馬在行軍途中受驚了,差點帶著他一同栽下山崖,還是他眼疾手快,抽出刀子插進了驚馬的脖子上,才撿回來一條命。

得了這個教訓,傅爾丹便同其他將士一起步行,只是望著那仿佛無窮盡的山道,心裏著實有幾分不痛快。他在西北打仗時,往往都是大開大合之舉,可是來到了這南方的山林子裏,就感覺處處受限。

康熙皇帝對傅爾丹的期望很高,傅爾丹對自己這一次的任務也很透徹,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對復漢軍產生足夠重大的威脅,縱使不能攻克武昌,也需要為南下的清軍制造良好的機會,因此他也一直在苦苦思索著對策。

在面臨攻豐城和攻九江這兩個選擇時,傅爾丹發現這兩條路都無法實現他的想法,前者會被寧渝牽著鼻子走,徹底失去牽制復漢軍主力的意義,後者則很有可能在慘重的傷亡下被徹底擊潰。

正因為如此,傅爾丹在出了南昌之後,自然不願意去圍攻九江,而是想著一錘定音,直接帶人抄近路去攻武昌。不管能不能攻下九江,都可以對復漢軍的部署造成影響,只要復漢軍在亂中出錯,那就是清軍的機會。

特別是當傅爾丹發現武昌周邊壓力驟然變大,心中便料定武昌處於空虛狀態,若是趁機北上直取武昌,機會還是非常大的,因此便定下了這一次的繞道奇襲的策略。

若是換成其他人,還真不一定會選擇這麽冒失的決定,清軍內部也不是沒有異議,很多人都認為此舉過於冒失,若是復漢軍將後路截住,這支奇襲的軍隊便是有去無回,到時候又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可傅爾丹的性格與其他人完全不一樣,他屬於那種比較冒進的將軍,在他的從軍生涯當中,一向都是那等沖鋒陷陣的猛將,喜歡幹脆果斷,而這次的繞道攻擊武昌,縱使會有一些冒險,可照樣是能夠接受的。

因此無論其他人如何勸說,都不能改變傅爾丹的決定。不過傅爾丹也知道,六萬大軍一起繞道小路是不現實的,他找來了當地的一些山民,通過山民的帶路發現了一條小道,便獨自率領一萬八旗精兵沿著小道開始登山。

根據山民的說法,從小道穿過幕阜山,便是通山。根據傅爾丹的消息,若是穿過了通山再往北走就是鹹寧縣,過了鹹寧縣就是武昌,這個距離不僅比從九江繞道近上許多,而且一路上也沒有太多的復漢軍駐守,可謂是如入無人之境。

只有一點比較關鍵,那就是不能讓復漢軍提前知曉,否則若是埋伏在前方,便是傅爾丹身死之時,也是這一支奇軍的覆滅之日。

為了達到掩人耳目的目的,傅爾丹將其余的五萬人馬,依然派往了九江,不過命令僅僅只是佯攻,吸引復漢軍的注意力,等到傅爾丹那邊大功告成,就一同裏外圍攻九江,到時候自然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