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戰康熙(八)

孔城,漫天的旗幟席卷著大地,數不清的清軍排列著整齊的隊伍,一路往呂亭驛方向而去,他們的身上大多數都背著八旗火器營的鳥槍,身上穿著或黃或白的棉甲,一看便是八旗的精銳。

康熙十分罕見地沒有待在行輦,而是穿著一身的鎧甲,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護軍營的簇擁下緩緩向前,只是他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甚至透著不正常的青色。

一旁的八旗護衛營士卒們,都是用著最為熱誠的態度,簇擁著皇帝前行,他們的眼神裏固然有著對皇帝的尊崇,可是也壓抑不住其中的迷茫,他們已經走了太遠太遠了。

從京城一路南下,穿過了山東,走過了河南,還在義陽三關前整整相持了三個多月,如今又來到了廬州,來到了桐城,來到了孔城,他們的再多戰心,都已經被磨成石頭了。

清廷的大臣們也大多都是穿著甲,武將們大多騎著馬,一路走在前面,而文官們綴在後面,還有一些不會騎馬的文官,基本上都被留在了孔城裏。

張廷玉雖然也是一個文官,可是他並沒有留在孔城,而是一路騎著馬跟著康熙,臉上倒沒有太多的為難之色。畢竟他也是漢軍八旗出身,騎馬也是從小便學的,只是對於這一仗,他始終感覺存在一些不安,似乎感覺這一仗恐怕不會那麽簡單。

新晉的兵部尚書佟法海也騎著馬,與張廷玉並列而行,一旁眾人便知道這二人有事攀談,便主動離開了這二人的交談範圍,只是很多人卻很好奇,這位新晉的兵部尚書找一個吏部左侍郎談什麽?

張廷玉心裏也是有些好奇,但是他的性子向來是喜歡後發制人,因此面對如今的這個康熙紅人,態度亦是不卑不亢,並沒有想著過多去巴結對方。

佟法海也不以為意,若是早在兩個月前,該是他去仰視面前的這個人才對,如今一朝崛起,佟法海也沒有得意忘形,只是淡淡笑道:“衡臣兄,多年不見,咱們卻是生疏了。”

從這一句話裏,佟法海就顯得相當不簡單,因為他僅僅只比張廷玉大一歲,而且二人都屬於十分早發的青年才俊,張廷玉二十八歲高中,法海二十三歲高中,且都改庶吉士,在南書房行走過,可以說二人早年的履歷都是金光閃閃一般。

當然在後來的康熙四十七年,因為一廢太子案的緣故,法海受到了十三阿哥胤祥的牽連,被卷在了裏面,以致於被直接閑置了整整八年,一直到康熙五十四年才復起,到康熙五十五年的時候才做了個廣州巡撫。而此時的張廷玉,已經是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了。

往事不堪回首,這句話對於佟法海而言自然是感觸頗深,可是張廷玉卻不是很習慣這種親熱,他為人低調謹慎,在眼下這個關鍵時候,與佟法海接觸過深並不是什麽好事,低聲道:“陶庵兄,你我二人一別多年,卻是滄桑了。”

佟法海笑道:“前些年的時候,我一直在家閉門讀書,將這一生所學卻是反思了又反思,如今方能體會到衡臣兄的為人之道,堪稱滄海橫流。”

張廷玉臉上毫無表情,只是拱手謝道:“陶庵兄實在謬贊了,小弟如何也擔當不起。”

佟法海似乎也不想再繼續深談下去,他只是微微一笑,望著張廷玉道:“衡臣只要能一直堅持自己所行之路,將來想必也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話音剛落,佟法海便雙腿輕輕一夾馬腹,趕到前面去了,而張廷玉卻開始陷入了深思,這句話絕非只是本意,這其中的奧秘似乎……

對了,張廷玉想到了一個月前田文鏡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心中頓時起了一個激靈,這二人看似說的話截然不同,可是實際上的意思完全是一致的,依然是在未來的奪嫡之路中,讓張廷玉在岸邊冷眼旁觀。

也就是說,佟法海是十三阿哥的人,而十三阿哥也是支持雍親王的,再加上年羹堯被擢升為兵部漢尚書,可以說這一次獲利最大的依然是雍親王,整個兵部都被拿捏在手上了。

康熙皇帝騎在馬上左右顧盼,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一眼自己的江山了,如今臨戰在即,他的心裏也是一片火熱,千般萬般謀算,終於要面臨眼下的這一場了。

佟法海騎著馬跟在康熙的身後,低眉順眼道:“啟稟皇上,奴才已經給派人給平郡王發去了密信,約定在桐城的楚逆出兵,便立刻發起進攻,截斷復漢軍的後路。”

“可惜,訥爾蘇的行蹤早早便讓楚逆給勘破了,否則在隱秘的情況下出兵,此戰的勝算至少可以再加一成。”康熙想到這裏,他的臉上微微有些陰沉。

佟法海低聲道:“皇上且不用擔心,那支伏擊普照的楚逆已經是我大軍的囊中之物,已經逃不出去了,待我三萬五千人的大軍及時趕到,便可徹底消滅該部楚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