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4章 正山小種

制茶業是鉛山縣的傳統產業,早在北宋時期,鉛山縣的周山茶、白水團茶、小龍鳳團茶就是貢品。

而鉛山縣河口鎮由於水上交通便捷,逐漸發展成為贛、皖、閩等地的茶葉加工集散地,茶葉生意相當發達。

清朝詩人程鴻益在《河口竹枝詞》中有這樣的描述:“獅江婦女趁新茶,鬢影衣香笑語嘩。齊問莊客分小票,春蔥纖剔凍雷芽。”

詩中描述的就是當時數以萬計采茶女,漫山遍野地采摘春茶時的盛景,端的是熱鬧非凡。

當然,現在是正德年間,河口鎮茶業最鼎盛的時期還沒到來,等到明末清初,小種紅茶崛起,河口鎮茶業將迎來最輝煌的時期,著名的紅茶鼻祖河口紅茶(正山小種)便誕生在此,明末開始便遠銷歐洲,被西方人尊為茶中皇後。

盡管現在還不是河口鎮茶業最鼎盛時期,不過制茶業已儼然成為河口鎮的支柱產業,說是養活了鉛山縣近半人口也不為過。

黃德生便是河口鎮眾多小茶商之一,經營著楊梅嶺上數百畝的茶園,乃螺石村中的大戶。當然,黃德生這種級別的茶商若放到整個鉛山縣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跟壟斷了鉛山縣本地50%以上茶業的方家一比,簡直不值一哂了。

黃德生的住宅就在螺石村中,而住宅旁邊就是茶葉作坊,占地面積近兩千平方。眼下正是秋茶采摘的季節,可以看到作坊內正有十數名茶工在忙碌著。

徐晉等人進了黃德生的宅子,在前院的客廳坐落,胖婦人楊氏十分熱情地把謝小婉帶到後宅沐浴更衣,丫環月兒則跟著侍候。

黃德生得知費家兄弟竟是本地書香世家的兩位公子,頓時肅然起敬,態度更是熱情了,立即吩咐下人準備酒菜招待。

時值正午,徐晉等趕了半天路,正是又累又渴,所以並沒有拒絕,答應留下來吃完飯再離開。

黃德生暗喜,費家可是鉛山本地的大族,又是書香門第,而且費家目前的家主更是曾經官至內閣大學士,一個小客商能接待到兩位費家公子,自然覺得臉上有光。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泡壺好茶出來?”黃德生皺著眉喝斥在一旁的準女婿章南。

章南連忙唯唯諾諾地下去泡茶。

費懋中看著章南的背影,忍不住問道:“黃老板,這位章南兄看著有點面善,表字是不是少北。”

黃德生愕了一下,點頭道:“這小子……咳,章南確實表字少北,難道費公子認識他?”

費懋中笑道:“那就沒錯了,難怪看著有點眼熟,少北兄在鵝湖書院進學吧?”

黃德生奇道:“咦,章南確實在鵝湖書院進過學,不過現在已經退學了,費公子如何得知?”

費懋中笑道:“在下和家兄都曾在鵝湖書院進學,與章南兄算是同窗了,所以有點印象。”

黃德生捋須輕哦了一聲,心思不禁活泛起來。

這時,那章南已經泡了一壺茶上來,神色拘謹地給眾人各斟了一杯。

黃德生淡道:“你也坐吧,陪幾位公子聊聊天。”

章南有點受寵若驚,忐忑不安地在旁邊坐下。費懋中微笑道:“少北兄可還記得在下?”

章南自嘲地道:“民受兄可是鵝湖書院的旗幟人物,在下又豈會不記得,倒是民受兄還記得在下這種小人物的表字,讓在下很是吃驚。”

徐晉不禁暗皺了皺眉,雙方談話稍微來一句無關痛癢的自嘲可以調劑氣氛,而章南這句酸氣十足的自嘲卻只會讓氣氛尷尬。說出這種人話的人,要麽確是十分自卑,要麽就是生活過得不如意,滿腹牢騷,毫無疑問,這兩種人都不怎麽討喜。

費懋中略顯尷尬,笑道:“少北兄何必妄自菲薄呢,對了,少北眼下還在鵝湖書院進學嗎?”

章南搖了搖頭:“慚愧,家中無以為繼,在下年初已退學。”

話說這個章南乃河口鎮榕樹鄉人,父母都是茶工,而章南少時十分聰敏,章父一心想培養他光大門楣,於是便把十二歲的章南送到了鵝湖書院進學。

章南亦十分爭氣,十五歲那年便過了縣試,不過接下來的府試卻是連年不中,一直考了十幾次,直到前年章父去年病逝也未曾得中。

章父抱遺憾而終後,章家的家境更是拮據了,根本無力再供章南進學,而章南此時已經二十七歲了,還沒有成親,自去年冬天老母也臥病在床,章南只能無奈退學掙錢養家,侍奉老母。

正好黃德生的茶園需要一名能寫會算的夥計,於是章南便應招成為茶園的工人,誰知一來二去便和茶園老板的獨女黃芳兒好上了。

黃德生的妻子楊氏娘家頗有點兒背景,就連黃德生這茶園也是楊家幫忙張羅起來的,所以楊氏平日在家中十分強勢,而且還善妒,盡管夫妻都年過四十了,膝下還只有一女,揚氏卻始終不允許丈夫納妾,把唯一的女兒當成寶一樣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