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6章 風雪破廟(中)

唐朝詩人白居易有一首詩叫《賣炭翁》,詩中如此寫道: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余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全詩把唐朝燒炭工人的困苦生活描寫得淋漓盡,讓人油然而生出同情之心。時過境遷,到了明朝時期,煤炭已經被廣泛應用於北方城市的居民取暖,鮮有人再伐木燒炭,不過煤礦工人依舊跟燒炭工一樣,處於社會底層,飽受壓迫和剝削。

正所謂士農工商,工人雖排在第三位,但商人能賺到錢,生活總比工人要好過,尤其是那些苦哈哈的礦工。只有實在走投無路的失地流民才會去當礦工,拿最低廉的工錢,幹最苦最累的工作,還得冒生著危險,一旦發生礦難,連屍骨都難找著。

也正是因為如此,礦工中大部份都是些素質低下的亡命之徒,平時偷搶拐騙,礦區附近的百姓住民都深受其害,視之如賊寇。

而此刻沖進破廟的六人正是附近的煤礦工人,為首者叫王堂,山東顏神鎮人,沒有表字。

相比於其他礦工的小偷小摸,王堂的“買賣”顯然幹得更大,他聯合了幾個同鄉,經常跑到外面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而這家破廟正是他們的“撈外快”的踞點之一。

話說剛開始時,王堂也只敢小偷小摸,但後來膽子越來越肥,竟幹起了攔路搶劫的營生,每次幹活都必然殺人滅口,十分之兇殘。而且王堂每次都選在天氣惡劣的時候行動,因為這樣行事方便,更有利於躲避官府的追捕。

今天恰好天降大雪,於是王堂便約了幾名同夥出來碰運氣。當王堂等人見到停在破廟外的兩輛豪華馬車,不禁喜不自勝,都以為今天撈到大魚了,所以興沖沖地撞開門沖了進來。

然而,當王堂等人沖進了破廟時,卻發現有情況有點紮手,因為此刻廟裏的“魚”有點多,而且其中四個還手執兵器,目光犀利的盯來,顯然不是省油的燈。

王堂心念電轉,立即裝作進來躲避風雪的樣子,抖了抖身上的雪屑吐槽道:“他奶奶的,這鬼天氣能冷死個人了。”

“可不是麽,俺的雞、兒都要冷沒了!”其他礦工配合著把倒地的廟門扶起來。

王堂試探地往篝火旁的四人行近,一邊陪著笑道:“哥幾個,借個火暖暖身成嗎?”

那名瘦子錚的拔出一半腰刀,冷冷地道:“不想惹麻煩的,給老子滾遠點。”

王堂眼底閃過一絲忌憚,緩緩地後退開去,目光投向了位於破廟角落的徐晉等人,當看到堆在旁邊的大堆行李物品,頓時眼前一亮。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劍眉,美婢月兒有點害怕地往他身旁靠了靠。王堂悄然打了個眼色,身旁的五名礦工立即圍了上去,在鐵鍋的四周好整以暇地坐落。

以王堂“幹活”多年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徐晉是個有錢人,而且行李中有“幹貨”,估計還不少,而且跟另一邊篝火的四人似乎不是一撥的。

當然,在沒弄清楚之前,王堂不會貿然動手,他瞄了一眼徐晉抱著的包袱,不由一陣心熱,嘿,估計這小白臉抱著的就是金銀細軟吧?

與王堂一道的其他幾名礦工也禁不住吞了吞口水,這麽沉的一包金銀,要是能搶到手就發財了,所以都把目光投向老大王堂,等他拿主意。

王堂不動聲色地在鐵鍋旁坐下,假惺惺地道:“這位哥兒,咱坐這暖暖身行吧?”

徐晉一眼就瞧出眼前這些家夥不懷好意,所以並沒有作聲,只是暗自探手進包袱中握住了手銃,手銃裏面已經鎮裝了彈藥,只是還沒有插引線罷了,插入上引線後馬上能用。

徐晉緊抱著包袱的這種表現,看在外人眼中,自然都以為他是在害怕。不過一個文弱書生面對六名兇神惡煞持械大漢,害怕也很正常,不是嗎?

王堂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像徐晉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自問一只手就能捏死,要不是忌憚廟中另一撥攜帶兵器的四人,他已經出手了。

王堂伸手從鍋裏拿了一塊面餅吃起來,其他五名礦工見狀紛紛伸手,鍋裏的食物很快就被拿精光了。

“你們……你們怎麽可以不問自取,太過份了!”月兒又驚又氣。

王堂瞟了一眼長相甜美的月兒,不禁吞了吞口水,心中暗叫可惜,要是這廟中沒有另一撥人,自己今天肯定要嘗嘗這女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