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4章 爭論

來人正是清江縣舉子龔享,旁邊還站了一名身穿舉人直裰的青年書生,估計也是參加會試的舉子,十分面生,徐晉並不認識。

徐晉本來就和龔享有梁子,再加上這貨說話時語帶戲謔,甚是無禮,所以也懶得鳥他,轉身上了馬車便吩咐二牛駛離。手下敗將而已,何足言勇?

龔享見到徐晉竟然連招呼都不打,直接便上車離去,那張本來就醜陋的臉不禁漲得通紅,心中恚怒不已,徐子謙豈有此理,竟敢如此輕視折辱於我!

正所謂臉是自己丟的,面子是自己掙的,這家夥自己無禮在先,倒是怪起徐晉輕視他來。

龔享旁邊的那名青年書生顯然也對徐晉招呼也不打的“傲慢”態度十分不爽,冷哼道:“豈有此理,此子倒是狂得很!”

龔享聞言頓時陰陽怪氣地道:“陸兄,這位可是我們江西的鄉試解元,皇上欽點的桂榜榜首,人家有狂的資本啊。”

青年書生非常不屑地道:“不過是欽點的解元罷了,有什麽好炫耀的,等會試結果一出,自然便原形畢露了,到時只怕是自取其辱。”

這名青年書生名叫陸鈛,字舉之,約莫二十五六歲,相貌平平,且嘴闊形如鯽魚,浙江鄞縣人士,乃浙江省去年鄉試的第二名,恃才傲物,素有狂生之稱。

不過此子確有真才實學,近段時間在京城參加各種文會均有出彩的表現,在本屆應試的舉子中名氣很響,乃今科會試榜首的熱門人選之一。只是這貨自己狂傲自恃,看到別人狂卻極為不爽,頗有點只許州官放火,不讓百姓點燈的味道。

龔享在鹿鳴宴上“狙擊”徐晉失敗,反而出了大醜,被人背地裏戲稱為井底之蛙,所以對徐晉極為記恨,聽聞陸鈛貶損徐晉,心中暗喜,立即附和道:“陸兄所言極是,此子只是詩詞上有幾分火候,文章水平其實不值一哂,這次斷然通不過會試的,咱們可以拭目以待。”

黃大燦老實正直,此時終於聽不下去了,憤然斥道:“龔享,休得口出胡言。徐子謙的解元確是皇上欽點不假,但那只是表彰他的功勞罷了。況且,徐子謙乃童子試小三元,滿腹才學有目共睹,若不是因為右手受傷骨折,下場鄉試簡直如探囊取物。

當初鹿鳴宴上,你、蕭晚、周煦三人聯手挑戰徐子謙均敗下陣來,徐子謙這鄉試解元實至名歸,就連座師劉翰林和巡撫王大人均認可。你如今在此陰陽怪氣地貶低徐子謙,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龔享被揭了老底,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惱羞成怒地反駁道:“在下並不否認徐子謙在詩詞方面的才學,辨才也相當了得。但他結交閹黨張忠,毫無文人氣節,只不過是阿諛奉承之徒罷了,吾恥與這等人為伍。”

黃大燦不禁皺了皺眉,近來有流言傳出,說徐晉之所以被天子欽點為解元,是走了禦馬監太監張忠的路子,而太監集團向來與文官集團對立,更何況張忠在士林中的名聲很壞,所以這傳言對徐晉極為不利。

龔享見黃大燦啞口無言,頓時得意地續道:“當初張忠那閹人在南昌城中,假借緝捕寧王余黨之名胡作非為,肆無忌憚地勒索民財。豫章書院的生員賀知敏被逼得家破人亡,自制了火器地雷,欲在太白樓中與閹人張忠同歸於盡,可惜最後沒有成功。據說當時正好是徐晉在太白樓中宴請張忠,所以才受到波及,以至右手骨折不能參加鄉試。所以說,徐晉交好張忠那閹人確有其事,並非空穴來風!”

黃大燦冷然道:“此事費民受早就當眾解釋過了,當時是因為張忠派人抓了費家三夫人,徐子謙在太白樓宴請張忠只不過是為了交涉,讓張忠放人罷了。你現在拿出來說事豈不可笑?

此外,你說徐子謙乃阿諛奉承之徒,那更加是無稽之談。想當初寧王在江西一手遮天,寧王世子假借為父祝壽之名讓諸生獻賀壽詩,身為府試案首的徐子謙不僅沒有屈從,還當眾寫下《題采樵圖》這首詩來諷刺勸諫寧王。

而當寧王起兵造反時,徐子謙護送重傷的巡撫孫大人沖破賊兵的圍追堵截,前往鉛山縣,組織兵力抵禦寧王手下賊兵,並且親臨城頭督軍,血戰七天七夜。像徐晉這種剛毅不屈的人,竟被你說成是阿諛奉承之徒,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龔享,你之所以貶損中傷徐晉,無非是因為當日在鹿鳴宴上失了面子罷了,像你這種氣量狹窄的卑鄙小人,吾才羞與你為伍!”

黃大燦說完長袖一拂,轉身便往江西會館的大門大步行去。

龔享脹得臉色通紅,良久才憋出一句:“黃少雲,強詞奪理!”

四周圍觀的讀書人均竊笑起來,正所謂理直才氣壯,黃大燦的話有理有據,鏗鏘有力,反觀龔享,明顯是理屈詞窮了。所以說,不管徐晉是不是走了張太監的路子,龔享心胸狹窄之名卻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