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0章 尚書哭午門(第2/2頁)

嘉靖沒有理會胡世寧,依舊給吳家父子封爵,甚至之前被判了刑的吳家大舅子也給免了刑責。

胡世寧氣憤無比,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新貴派的急先鋒霍韜跳出來了,倒不是提出要遷陵,而是建議把興獻帝朱佑杬的神主牌移入太屆中供奉,並加尊號睿宗,自此享受大明皇帝的待遇。

這還了得,整個朝堂都炸開了,早就積了一肚子怨氣怒氣的刑部尚書胡世寧幾乎一蹦就跳到房梁上去,對著霍韜戳指大罵,罵得後者狗血淋頭,連臉色都變了,最後竟然倒地口吐白沫,還要表情痛苦地捂住胸口,仿佛被胡世寧噴出的口水花擊成了內傷一般!

胡尚書當時也懵了,嘉靖借機勃然大怒,指責胡世寧咆哮朝堂,目無君上,欺壓同僚,有失禮節,不成體統,當場逐出朝議,霍韜也被送回家休養去了。

就這樣,大禮議的2.0版本便轟轟烈烈地開始了,而反對派的中堅分子胡世寧,在一開始時就被拿下了,所以支持嘉靖的新貴派輕松就占了上風,緊接著首輔王瓚、次輔翟鑾,四輔席書、吏部尚書主方獻夫等老狐狸也陸續下場,試問反對派如何是對手,只能苦苦地支撐。

眼見事情將要無可挽回了,急火攻心的胡尚書強闖入文華殿,使出了最後的撒手鐧——告老還鄉。意思很明顯,嘉靖若繼續一意孤行,非要把他老子的神主牌移入太廟中供奉,那他胡世寧就摞挑子——不幹了。

反對派的官們員被壓制了多時,情緒登時被胡世寧引爆了,齊刷刷地跪倒在禦座前,表示也要告老還鄉,就連徐階這種小年輕都摻和其中,嘉靖那叫一個氣啊,大手一揮便準了胡世寧的請辭。

幸好,嘉靖這小子還存了一絲理智,並沒有同意其他大臣的請辭,只是踢走了胡世寧這塊硬骨頭,不過也因此暫停了該議程,畢竟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啊,他也不想事態繼續惡化下去,打算先緩一緩再說。

就這樣,刑部尚書胡世寧以自己的政治生涯為代價,給反對派換取了一段喘息的時間,不過胡世寧也知道張璁那些人是不會放棄的,而嘉靖也不會真的死心,所以他今日這副打扮來到了午門之前,目的自然是要把事情搞大,甚至說已存了死志。

都說古代的文人酸腐愚忠,但又有誰看到他們的骨氣的一面,現代人讀書長知識,但古代人讀書長的卻是骨氣,他們真不怕死,尤其是大明朝的文人。譬如明武宗,因為出巡的事受阻,當場杖斃了多少大臣,可這些大臣依舊前仆後繼,最後反倒是把皇帝自己殺怕了。

所以,為了捍衛心目中的“道”,這些文人真的身不惜死,而胡世寧心目中的“道”就是禮,他認為嘉靖越禮了,所以他要阻止嘉靖把生父的牌位移入太廟,甚至為此不惜官位和性命。

且說胡世寧跪倒在午門前痛哭流涕,一邊高呼先帝武宗和孝宗的尊號,先是如數家珍地贊揚孝宗的英明仁義,如何廣開言路,如何這禮賢下士,乃一代明君。

這都不算什麽,但是胡世寧接著話鋒一轉,竟罵起嘉靖來,說他剛愎自用,一意孤行,刻薄寡恩,先逼走楊廷和、毛澄等人,後削職廖紀等等,如今更是為了一已之私,竟然越禮越制,硬要將生父神主移入太廟。

最後,胡世寧更是聲嘶力竭地喊出了一段觸目驚心的話來:

“古語雲盛極而衰,陽極而陰,今大明國勢雖如日如中天,然今上日漸驕縱,一意孤行,越制違禮,愧對列聖,觸怒上蒼,因而敗象已露。臣一片赤誠,求告無門,悲憤難言,今效胥哭於午門,以警示吾皇也!”

胡世寧說完便嘭嘭嘭地磕頭,額頭都磕爛了,血流披面。

那些士衛都嚇傻了,倒不是因為胡世寧叩破了頭,而是胡世寧的最後那一句話“今效胥哭於午門”。

胥是誰?

伍子胥啊,乃春秋末期吳國的大夫,他曾勸吳王夫差滅越國殺勾踐,但後者非但不聽,還聽信讒言賜劍伍子胥,讓伍子胥自刎。伍子胥悲憤之下留了遺言,讓家人在他死後挖出他的眼珠掛在吳國的城門上,他要親眼看著日後越國滅掉吳國。

後來越國果然攻進了吳國的國都,滅了吳國,而傳說吳王夫差在自殺之前把自己雙眼給蒙住了,就是擔心死後無顏面對伍子胥。

所以說,胡世寧說他在效仿伍子胥,潛台詞就是在說嘉靖如果執意孤行,不聽勸諫,日後必重蹈吳王夫差的覆轍,招致亡國身死之禍。

胡世寧這分明就是在咒大明亡國,咒皇上死於非命啊,眾侍衛自然嚇得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