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我在21歲時所寫的《紙人形》這本書, 與我其他那些書的畫風其實不大一樣。

相比起其他那些要麽嚇人要麽哲學的恐怖小說,《紙人形》通常被我的讀者評價為【黑潮老師的人性高光】...當然這個說法還是太誇張了點,按我自己的想法來說的話, 當時我其實只是嘗試著換了一種寫故事的方法。

因為殘酷的故事最多也只是讓人憤怒, 而殘酷中卻有著閃光人性的故事,則會讓人百感交集加倍痛苦。一個單純的惡人或是單純的好人的死去所帶來的震撼, 遠遠抵不過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最後為了救人而死,一個有著高潔人性的人最後滿身塵土與汙名地死去。

不過這種的都有些刻意了,作者操縱的痕跡會很明顯,我也不至於為了看讀者又哭又怕嗷嗷叫的樣子而特意把情節掰成不和諧的樣子, 所以書中的人會有什麽樣的結局,我都是根據那個本身的性格與環境一開始就決定好的。

【情】與【理】,是我寫作時最看重的兩樣東西。

而《紙人形》呢, 嚴格來說其實我在寫完之後並不怎麽滿意,因為操縱感太強了,有一部分不符合我對【情】與【理】的追求, 但正是那一部分,反而受到了不少好評,然後莫名得到了什麽【人性高光】的稱呼。

這難道不是在內涵我之前寫的都太沒人性了嗎?

咳,話題跑偏了。

總之《紙人形》可以算是一本由一個個小故事組成的單元式故事, 紙人偶最開始只是一個母親送給小女孩的禮物,但是在一個晚上, 獨居的母女遭遇入室搶劫雙雙遇害, 紙人偶被小女孩抱在懷裏沾上小女孩的血後生出了‘靈’,成為了物怪的一種。

在多年以後, 當初那個入室搶劫的搶劫犯金盆洗手有了自己的家庭, 有了妻子兒女後, 他的妻子在一家人偶店裏看到了一個漂亮又便宜的紙人偶娃娃,就買回去送給女兒。

搶劫犯根本早就不記得多年前被自己殺死的可憐母女,更別說對一個小小的紙人偶眼熟了。

但是在紙人偶來到他家中後,搶劫犯時常會注意到妻女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他們的面貌也逐漸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終於在某一天,搶劫犯喝得暈暈乎乎地回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聽到外面傳來砸門的聲音,然後是各種噼裏啪啦的響動。搶劫犯被這些動靜驚醒,迷迷糊糊地扶著墻走出房間,然後就看到了讓他驟然清醒的一幕。

他的妻子倒在地板上,鮮血流了一地,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正持著刀一步步向他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兒走過去。

搶劫犯沖上去和那個持刀的男人搏鬥起來,拼命地叫小女兒快跑。

但是已經到了中年,被煙酒掏空了身體的搶劫犯並不是那個正值年輕力壯的男人的對手,很快就被那個男人一刀刺中心臟倒下,在倒下之前他驚愕地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和他年輕時的臉...

一模一樣。

搶劫犯倒下後意識變得昏昏沉沉,閉上眼睛前只看到了男人拔出刺中他心臟的刀繼續向他的女兒走去,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視線驟然拔高。

面前是一步步後退的小女兒,身後是妻子已經失去體溫的屍體。

他的意識與那個闖進來的搶劫犯合為了一體,身體不受控制地親手把女兒殺死。

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妻女在他眼中的模樣,跟他多年之前入室搶劫殺死的一對母女十分相似。

...

最開始的這個故事以搶劫犯的發瘋自殺為結尾,搶劫犯的妻女實際上並沒有事,一直到搶劫犯發瘋自殺,過去所做的事情被警方查出來,她們才知道丈夫/父親曾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個紙人偶悄無聲息地從這個家中消失。

——

我看著眼前這個啃著和果子的紙人偶,想了想試探地開口,“小知花?”

小紙人的名字並不固定,因為故事中每一個遇到她的人都給她取了不同的名字,有叫過“枝枝”“小晴”“繪”等等許多名字,可以說是我所有小說中名字最多的角色了。

因為名字並不固定,讀者聊到她的時候一般是直接說小紙人,我一般也是說小紙人的,因為確實沒有一個代表性的名字,不過在這一刻我想到無論是礁還是涼子都有自己固定的名字,如果我開口叫出來的是小紙人的話,似乎不大好,於是就選了一個承認度比較高的名字叫了出來。

[知花],就是開篇那個故事中死去的母女給她取的名字。

正在啃和果子的小紙人動作一頓,慢慢地擡起頭來。

然後低頭看了看紙折的手裏抱著的和果子,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把和果子舉起來。

小紙人知花和沒有披上屍體的礁一樣是不會說人類的語言的,在我的設定中,小紙人因為全身都是紙做的,有什麽想說的話可以用文字的形式浮現在身上任何一張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