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風起!

承慶殿上的兩場大戲,勢必短時間內席卷長安,入京城一年一直默默無聞的肅王世子許不令,用實際行動向長安城的所有人演示了男人可以優秀到什麽地步,即便只是半推半就的承認了一部分,‘文能提筆、武能安邦’的名聲,恐怕也很難擺脫了。

宴會散去之後,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小姐夫人,出宮門時都在談論著今天的一幕幕,評價李家一事的有,討論三首詩詞的有,驚嘆非人武藝的有,甚至還有垂涎許不令相貌的。

若是換做一般的王公貴子或者寒門書生,這便是一步登天的大好契機,門閥下嫁、朝廷重用,想不飛黃騰達都難。可偏偏許不令本身就在天上,再往上爬,就越界了。因此,這番諾大名聲不是一般的燙手。

時過正午。

宋暨走過皇城內的千步廊,宴會上喝了些酒,面色呈微醺之態,雙眼卻清明深邃,看著廊外的異木奇石。

賈公公緩步跟隨在身手,拂塵搭在臂彎,此時還在回味著方才承慶殿的事兒:

“老奴在宮裏呆了一甲子,江湖上的天驕、廟堂上的俊才,又或者市井間的神童,看的是太多了。本以為蒼天之下,凡人始終是凡人,再天資卓絕也離不開後天培養,這肅王世子,倒是讓老奴開了次眼界……”

宋暨負手緩步行走,搖頭輕笑:“大玥萬裏疆域、英傑倍出,縱觀史冊,每隔不久總會出現幾個常理難以揣摩的天之驕子,不足為奇。”

賈公公點了點頭:“理兒是這個道兒……不過,緝偵司的人長年在西涼呆著,軍伍之中也不乏眼線。許世子從小到大皆的履歷皆有記載,生性桀驁、做事魯莽,也就去年入京途中患病又遭刺殺,才低調了些,嗯……莫非是氣盛之時吃了大虧,就此洗心革面?”

宋暨在千步廊中站立,蹙眉思索了片刻:

“本就出生名門,大起大落之下改善心性不無可能。不過許不令還是太稚嫩,藏拙都能藏的漏洞百出,無半點心機城府,遠不及他爹當年……”

賈公公琢磨了下:“那倒也是,習武至大成重在藏鋒,許世子如今鋒芒畢現,確實嫩了些……不過,許世子的天資確實世間罕見,假以時日未嘗不能超過許老將軍。聖上,該如何應對?”

宋暨略微沉默,便輕揮龍袍袖擺,淡然道:

“世事如棋,人皆棋子。能跳出棋盤者不過兩三人,余者任其翻江倒海,朕覆手即可平之,何須刻意應對?”

賈公公微微俯首,不再多言。

……

主仆閑談之間,千步廊的盡頭,一對宮女快步走了過來,瞧見宋暨站在廊中,皆是停步欠身行禮。

太後走在前方,腳步略顯匆忙,艷若芙蓉的臉頰上還帶著淡淡的惱火,低著頭走路有些分神,似乎還在碎碎念著什麽“小騙子、小滑頭,讓我逮住你,就把你……”之內的。

旁邊的巧娥見勢不妙,悄悄了太後的袖子一下。

太後這才回過神,停下了腳步。

太後是先帝的嫡妻,哪怕是先帝前皇後的子女,也得認其為嫡母。

宋暨見狀正衣冠,擡手行了一禮:

“母後。”

“聖上免禮。”

太後做出端莊穩重的模樣擡手虛扶,見宋暨面帶疑惑,輕咳一聲,想了想:

“方才聽聞承慶殿中,肅王世子暈了過去,本宮身為長輩當過去探望一二才是。”

宋暨點了頭,含笑道:“母後有心了,方才禦醫看過,無大礙,許不令已經蘇醒回了王府。”

太後聽見這話,眼中閃過幾分惱火,可也不好再多說,頷首示意,便轉身帶著宮女不情不願的回了永樂宮……腳步有點重……

……

另一側,國子監深處的宅院。

冬日暖陽灑在枝葉落盡的桃花林內,一幅幅畫卷從屋裏取了出來,掛在幹枯的桃枝上涼曬,避免受了潮。

畫卷有近百幅,皆是臨摹徐丹青那副墨寶的畫作,細節處略有不同,可無論神韻和意境,都比徐丹青的原作差了幾分,不過放在市井間,也算是罕見的佳作了。

燕王宋玉身著儒生袍子,在桃林中的香案上點了三炷香,之後便坐在蒲團上,看著面前的畫卷默然不語。

踏踏——

腳步聲自庭院外響起。

緝偵司副使劉雲林,挑著兩籮筐宣紙,快步走到桃林中央放下,躬身道:

“王爺。”

宋玉目光一直停留在畫卷上,聲音和煦:

“雲林,今日承慶殿的事兒,你可聽說了?”

劉雲林恭敬點頭:“聽說了,肅王世子一鳴驚人,不僅破了幾莊案子,還作了幾首詩詞。現在城裏的達官顯貴都在談這事兒,風聲已經快傳到市井間了。”

宋玉一聲輕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好詞,這個許不令,倒是讓我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