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宮怨鳳與白小蓮

翌日。

許不令敲完一百零八響晨鐘,便正衣冠,好生打扮了一番,雪色金邊公子袍、勾花暗紋踏雲靴,腰懸白玉帶,如瀑長發束起插著玉簪,配上天生勾人的一雙桃花眼,出門時把宮女巧娥給看愣了,跟著走路都有點心猿意馬。

以前許不令不怎麽愛打扮,長年素衣白袍,也就陪陸夫人出門的時候才會隆重些。

今天為了打聽賈易的消息,得進宮去給太後道歉,這勢必是一場‘險象環生’的硬仗,為了能勝算大些,許不令不得不隆重一點。

四匹大馬拉著奢華車架,穿過人聲鼎沸的朱雀大街。

古禮: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四匹馬拉的馬車在長安也很少見,這是太後兄長蕭楚楊的馬車,可見太後為了請許不令進宮有多執著,再不答應,就該天子的禦輦登門了。

許不令在車廂中正襟危坐,面容冷峻,手旁還放著一個盒子,裏面是仙芝齋的胭脂水粉,雖然是陸夫人挑完剩下的,但也價值不菲。

車廂對面,身著宮裝的巧娥略顯局促,不時起身倒茶,眼神總是在許不令身上一掃而過,卻又礙於禮節不敢直視。

許不令其實心裏也虛的很,想了想,輕聲開口:

“巧娥,太後這幾天可提起我?”

巧娥神色微僵,眨了眨眼睛,滿臉都寫著‘你還好意思說?太後做夢都在念叨你’。

“嗯……太後近日,經常提起了世子,一直等著世子過去。”

“上次是意外,那幾首詩詞的出處一言難盡,並非我有意欺瞞太後……”

巧娥微微欠身,含笑道:“這個世子應該親自和太後解釋,婢子怕被攆出宮,實在說不上話。”

“……”

許不令頓時了然,點了點頭,只覺得這輛馬車不是去皇宮,而是去考場。

車輪碾過白石長街,逐漸抵達皇城外,宮女自外面打開了車廂的雕花木門,許不令微微俯身走了出來,正欲下車,忽的聽到一陣銀鈴聲。

轉頭看去,鴻臚寺外走出一隊人,穿著類似苗服的服裝,和朝廷的小吏客氣說笑。

許不令幼年只知道習武,來長安後更不經常走動,其實見識並不算多。打量幾眼後,詢問道:“這是南越的蠻夷?”

因為百越是被許烈打成南越的,許不令稱蠻夷其實都擡舉了,在西涼鐵騎口中,南越和北齊一直都是喪家之犬。

巧娥走出來,擡手攙扶許不令下馬車,柔聲道:

“南越使臣近日並未入京,應當是南方的小國使臣。我朝對異邦小國向來照拂有加,送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東西,都能送回去價值不菲的山海奇珍,每每年關前後,便有不少人進京討賞賜。”

許不令打量幾眼,基本都是雜魚。他身為藩王世子,也不可能去接見外使,當下也沒有放在心上,乘坐步輦入了皇城……

……

長樂宮後方的太後寢殿,幾天下來已經變了樣,花園裏多了個很大的鼎,也不知是從哪兒翻出來的,估計還是前朝的文物,足有兩人高,下面堆著柴火。

一幫子宮女戰戰兢兢的守在殿外,側殿裏堆滿了從京城搜羅來的詩詞字畫,還有來自四海的奇巧物件,幾個貼身的女官輪流進去討好太後。

只可惜往日很好哄的太後,這次不只是煩悶那麽簡單,真的生氣了,飯都不吃,整天想要出宮去肅王府。

身為太後,天子嫡母,要見天子都是把宋暨叫來長樂宮,肅王到了京城都得來長樂宮請安,那有親自跑去拜會晚輩的道理。

諸多宮女自是不敢讓太後為這種小事出宮,勸來勸去,已經快找不到法子了。好在肅王世子懂事,今天總算過來了,太後才安靜些。

此時寢宮的正廳中,身著艷麗紅裙的太後斜靠在軟榻上,姿勢略顯慵懶,葫蘆般的身段兒風韻有致,手中端著茶杯,抿兩口便往外看一眼,幾次沒見人來,便有些煩悶。

旁邊的宮女見狀便知道太後要生悶氣了,連忙上前扶住太後的手,訕訕道:

“太後,許世子馬上就到了,您再等等,我讓人去催一下。”

太後傾城之容,臉色卻不怎麽好看,躺的有些乏了,便換了個姿勢,靠在了軟榻上。

宮女連忙側坐在地毯上,輕揉的捏著腿,生怕太後憋出病來。

“太後,許世子到了。”

好在一聲輕呼,終於從外面的遊廊中響起。

太後睜開眼簾,坐起身便去取放在旁邊的銅鏡,只是手剛伸出去,動作便頓住了,稍微沉默了下,又重新躺了回去,猶如妖嬈貴婦般端著茶杯輕輕撥弄著。

宮女正準備幫太後整理著裝,見狀略顯不解:

“太後,不出門迎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