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明月照松

靴子與馬蹄踩在青石路面上,發出的聲響在寂靜長夜中傳出很遠,偶爾有更夫提著燈籠自街口路過,朝著巷子裏往上一眼。

從迎春樓離開後,時間約莫到了晚上兩三點,許不令牽著馬兒一言不發,在長安城規劃整齊的街巷之間漫無目的的行走,馬匹旁邊掛著個小布偶,旁邊跟著個書香小姐。

千街百坊此時看起來,便如同連在一起的巨網,而他則像是粘在蛛網上的殘蝶,有心掙紮卻怕帶動了蛛網,引來了盤踞在蛛網中心的那只巨獸。

線索擺在眼前,卻等同於斷了所有出路,這感覺並不好受。消息即便告訴遠在西涼的肅王,也沒有多大用處。恐怕肅王和他一樣,也猜到是朝廷下的手,可朝廷不動手又沒證據,連發飆的借口都沒有,只能等。

念及此處,許不令看向遠處的巍峨皇城,輕輕嘆了口氣。

踏踏——

細碎的腳步聲跟在馬匹的後方,不遠不近。

松玉芙雙手放在腰間,小心翼翼的跟著行走,從迎春樓出來,許不令一言不發還冷著臉,腿都走酸了也不見許不令說話。

松玉芙有些忍不住,鼓起勇氣小跑到跟前,輕聲詢問:

“許世子,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許不令回過神來,偏頭看了眼。松玉芙縮了縮脖子,遠離了半步,還用手掩住了臀兒。

“沒生氣,今天做的很好。”

“嗯?”

松玉芙一愣,竟然不兇她,她都有些不習慣了。

“可是……我沒按你說的去做誒……”

“只要證明我今晚在迎春樓即可,打賞或者贖身都是一樣的。”

許不令勾了勾嘴角。今天他讓松玉芙無論多少都壓別人一兩銀子,本就是故意欺負那些王公貴子挑起火氣,從而造成轟動把事情傳出去,有幾百個人當目擊證人證明他在場,肯定沒人能懷疑到他暗中去了宮裏。打賞和贖身唯一的區別,就是會被陸夫人磨半個時辰,不過這種小事兒,無關痛癢。

松玉芙見許不令真的不生氣,胸也挺了氣也直了,帶著幾分笑容跟在旁邊:

“許世子果然是個明事理的人。青樓女子可憐,打賞銀子全進了青樓東家的口袋,根本落不到那些女子的手裏,等同於打水漂。反正都是花銀子,直接贖了世子手上還能落一個姑娘……”

“你倒是挺會算賬。”

“嘻嘻……反正都是要花,總得花的有點意義。我本想著讓你帶回府上當丫鬟伺候你,你給她們脫去賤籍放還自由身,好是好,就是有點浪費……”

“我花銀子只是掩人耳目,又不是真看上了幾個青樓女子,何來浪費一說。”

“哦……世子不喜歡漂亮姑娘嗎?”

許不令表情平淡:“我不是垃圾桶,豈能什麽人都往家裏帶。機會給她們了,她們想返回原籍也好,嫁給心儀男子也罷,都看她們自己。這些事兒老蕭安排好就可以了,我管不著那麽多。”

松玉芙輕輕點頭:“這也算‘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吧?”

“呵呵……差不多。”

許不令想了想,偏頭看向松玉芙:

“走這麽久,累不累?”

“啊~……”

松玉芙確實挺累了,勾了勾耳畔的發絲,瞄了旁邊的馬一眼,又有點不好意思,便搖了搖頭:

“不是很累,要不我們回去……呀——”

話都沒說完,許不令便擡手一撈把她橫抱起來,扔在了馬背上,和馬匪搶姑娘似的。

松玉芙趴在馬鞍上,繡鞋在空中晃蕩,有些害怕:“許世子,你放我下來……我叫人了哈……”

“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搭理你。”

許不令順口接了一句,便翻身上馬,輕夾馬腹朝著竹籍街行去。

松玉芙有些惱火,可她又不會馬術,連爬起來都困難,只能憤憤然的在許不令的小腿上砸了下。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順手就在她臀兒上拍了下:“再打我試試?”

松玉芙臉噌的通紅,身子卻是僵住了,老老實實趴在馬背上,小聲嘀咕了一句:

“色胚……”

啪——

“啊——我不說了……”

許不令這才滿意,騎馬行走間,低頭打量幾眼松玉芙的身段兒,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方才被窩裏的太後。

嗯……年紀是小了些,沒得比……

松玉芙可不知道許不令的想法,趴在馬背上憋了會兒,忽然想起了正事兒:

“對了,許世子,你說我沒暴露你的身份,就把簪子還我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許不令輕輕笑了下,俯身從馬策的皮囊之中取出一個簪盒,打開盒子,白色玉簪安靜的躺在其中,上面刻著八個小字。

“明月照松,芙蓉如玉……名字真不錯,就是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