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窮寇

細雨蒙蒙,崇仁坊集市的一間小酒館內,幾碟小菜擺在桌上,窗外的燈籠在夜雨中搖搖晃晃。

下雨的緣故,沒法在街上逛蕩的百姓都坐在酒肆茶鋪之中,四處都是哄哄鬧鬧。

許不令坐在靠窗的酒桌前,聽著說書郎講述天南海北的離奇故事。手邊放著一堆物件,胭脂盒、酒壇、糕點盒等等,都是給太後準備的。

祝滿枝坐在酒桌對面,偶爾抱著比臉兒還大的酒碗‘咕嚕咕嚕’來一口,乘機偷偷摸摸瞄許不令側臉一眼,又規規矩矩的坐好。

下午時分,祝滿枝陪著許不令一起去了仙脂齋,挑挑選選,最後許不令挑了‘紅蘭花蜜’‘茶花脂’等口脂。

口脂的種類繁多,顏色有深有淡,市井間的良家女子多是喜歡顏色淡的,而勾欄妓坊的姑娘則更喜歡深紅色。

祝滿枝再怎麽說也是個姑娘家,對這些還算了解,仙芝齋的招牌口脂‘紅蘭花蜜’,一盒頂她一個月的俸祿,多半是豪門女子才會用。她方才偷偷瞄了眼,口脂的顏色很艷麗,未出閣的青澀姑娘用著不合適,看起來……嗯,像是給欲求不滿的女人買的……

察覺到這一點後,祝滿枝心裏面便怪怪的,她在王府外見過陸夫人一次,看起來是個端莊保守的女人,肯定不會用‘紅蘭花蜜’,若不是給長輩買的……

祝滿枝端起酒碗抿了一小口,又看向許不令冷峻的側臉。

許公子長這麽俊,又年紀輕輕,該不會被某些浪蕩的女人騙了吧……

祝滿枝可是聽說過一些蕩婦的流言蜚語,地位高的緣故不尊禮法,養一堆面首什麽的,那些面首大概就是許公子這樣,又俊又年輕又身體倍兒棒……

念及此處,祝滿枝便覺得很委屈,有種喜歡的男神被人糟蹋了的感覺。

多好的公子啊,又不缺銀子,怎麽回去做那種事兒,肯定被壞女人騙了……

思來想去,祝滿枝終是忍不住,放下酒碗小聲道:

“許公子,你這些東西,是給誰買的啊?”

許不令手指輕敲桌案,隨意道:“女人,剛才不是說過嗎。”

“哦……許公子,長安城裏面壞人可多了,我在緝偵司任職,經常聽兄弟們說些小道消息,嗯……就是有些看起來儀態端莊的夫人,背地裏可那啥了……”

許不令眉頭一皺,轉過身來,望向羞答答的小滿枝:

“你說這個,我可不無聊了,仔細講講。”

“……”

祝滿枝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天生大大咧咧的性子,見許不令有興趣,便也沒有扭捏:

“我是偷偷聽衙門裏的好手說的,嗯……魁壽街有幾個國公夫人,表面上端莊貴氣可正經了,可在老國公死後,就有些不檢點……”

許不令倒是聽過陸夫人說過這些家長裏短,搖頭道:“魁壽街多是世家聯姻,夫妻間本就沒啥感情,丈夫病逝不好改嫁,暗地裏養個小白臉也不好管,不過畢竟是少數。”

祝滿枝點了點頭:“……其實那些夫人本來也挺守禮法,可‘好女架不住纏郎’,我聽說有些不懷好意的男人,就專門去勾搭這樣的寡居夫人……”

“……”

許不令總感覺這話是在說他,當下搖頭輕笑:“說不定郎情妾意,只是不好明面上來罷了。”

祝滿枝臉兒紅撲撲的,搖了搖頭:“不是,正兒八經的真君子,哪裏會去打這些夫人的注意。幹這事兒都是些巧舌如簧的壞男人,什麽伎倆都敢用。偏偏那些豪門夫人也奇怪,正兒八經求親改嫁放不下臉面,暗地裏躲不過去,半推半就便從了……

……唉,說白了還是貪圖男色,就比如許公子這樣的,那些個夫人拿你沒辦法,又不敢聲張,還能如何?稍微嘗點甜頭便轉過來護著你了……”

許不令擡手在她臉上捏著拉了拉:“年紀不大,懂的挺多。”

祝滿枝臉蛋兒被扯的圓圓的,有些扭捏的推開許不令手:

“我也是道聽途說,以前便有幹這事兒被家中子嗣發現的夫人,讓狼衛把那些男人暗地裏埋了。結果那些夫人在家裏絕食上吊,當子侄輩的有苦說不出,最後還是當沒看見算了……”

許不令暗暗搖頭,他和太後的事兒要是被發現,皇帝肯定把他埋了,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嘀嘀咕咕,兩人聊了片刻閑話,房頂上忽然響起‘哢哢——’幾聲輕響,微不可聞。

許不令耳根微動,擡眼看向小酒館的屋頂,又轉眼望向街面。

祝滿枝還在嘀咕著‘面首’的事兒,瞧見許不令的動作,順著目光望向窗外,便瞧見雨幕瀟瀟的長街上,驟然爆發出一聲劍鳴,三道人影落在街上,刀光寒芒逼人。

為首的蓑衣人氣勢極為兇戾,手持一截樹枝作劍,仍然揮的是潑水不進,不過好像是受了傷,行動間步伐有些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