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滿月酒

崇仁坊居住的多是在官家任職的人,以武官居多,留守京城的狼衛基本上全部住在這裏,用狼窩來形容非常合適。也是因此,崇仁坊和虎台街截然相反,是江湖人最不喜歡來的地方,也是長安城內最安全的地方。

暴雨淅淅瀝瀝,散落在府邸街道之間,茶館酒肆裏傳出些嘈雜之音,晚歸的狼衛撐著傘或披著蓑衣行走,偶爾罵罵咧咧一句“狗娘養的天氣”,或是在家門前倒出靴子裏的積水。

咯吱咯吱——

傾城大雨之中,緝偵司副使劉雲林站在自家宅子外,手中提著個禮盒,撐著傘和一名狼衛說話,似是上級和路過的下屬溝通。

“事情可安排清楚了。”

腰懸銅牌的狼衛微微俯身,認真道:

“安排好了,找的是剛到長安的遊俠兒寇猛,前些年名氣挺大,論身手應該能闖進的芙蓉觀後面的竹林,今晚雨大遮掩聲息,探子也能乘亂潛入附近查看結果。”

劉雲林點了點頭,輕聲道:“不會走漏風聲吧?”

狼衛擡手抱拳:“大人放心便是,寇猛只圖錢財不接殺人的買賣,只告訴了他地方和大概長相,不知道要打誰,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人,不會走漏風聲。”

劉雲林輕輕點頭,便讓屬下退去。

稍微等待了片刻,一輛馬車從坊門處進入,走上了崇仁坊正街的街道,在宅子外停下。

劉雲林躍上奢華馬車後,在車廂外收起了傘。

馬車裏裝飾精美,桌上放著一盞燭燈,身著華服的唐九靠坐在榻上,個把月的休養,額頭在太極殿外受的傷已經好了不少,不過情緒顯然沒有從那次事情中恢復,眼神帶著幾分陰郁。

劉雲林抖了抖袍子上的些許雨水,才進入馬車,在對面坐下,將禮盒放在了手邊。

唐九做起了身體,倒了杯茶,態度還算恭敬:“劉副使,家父的武魁位置可有著落?”

劉雲林笑容和藹:“唐家為朝廷盡忠多年,武魁的位置必然有一個,具體什麽時候還得看情況,不過到時候聖上肯定會親臨賜下金匾,給天下武人做個表率。”

唐九點了點頭,稍微放心了幾分,想了想:“現在的江湖一團亂麻,聖上就該再整治一次。前幾天那個祝家的余孽,堂而皇之去了東海陸家鬧事,不認罪伏法也罷,竟然還成了十武魁之一……”

對於唐九的抱怨,劉雲林搖了搖頭:“武魁說到底靠本事說話,祝六贏了陸百鳴,即便是江湖余孽,也當得起武魁二字,不過這金匾,他肯定是沒膽子來領了。”

唐九淡淡哼了一聲:“他若敢來,我第一個會會他,當年我唐家能滅祝家,現在也一樣。”

這顯然就是場面話了,唐祝兩家結了血仇,祝六既然冒了出來,遲早要去唐家報滅門之仇,若是唐家的家主唐蛟在說這話還有點份量,唐九一個後輩,顯然差了點意思。

劉雲林只是笑了下,並沒有接話。

……

馬車穿過大雨瓢潑的長街,逐漸來到了‘萬人屠’張翔的宅邸。

張翔原是秘衛中人,和賈公公等人一樣是皇帝的貼身死士。十年前從秘衛中抽調而出後,便恢復正常身份入了仕途,也娶了兩房妻妾,膝下有子女。

不過死士出生,自幼培養的性格很難改變。張翔至今仍然少言寡語性格謹慎,完全是為了活的像個正常人才娶妻生子,也一直在學著當個正常人。

和其他武人一樣,張翔也收了徒弟,對有出息的親傳徒弟張庭豹很在乎,自幼當做繼承人培養,張庭豹被人稱之為張帥,也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張庭豹是貧賤出生,雖然剛剛年滿二十,卻早已經娶妻生子,上個月生了個兒子,也算是張翔的孫子,今天滿月,張翔特地在家中辦了場滿月酒,辦的不大,只邀請了些老友。

瓢潑大雨並未影響府上的氣氛,丫鬟家丁來往穿行,夾雜著些交談聲。

張翔府邸的安保自不用說,常年有四隊十二名天字營狼衛在周邊巡視,寧清夜曾吃過大虧,尋常江湖人想靠近都是奢望。

府上的客廳之中燈火通明,幾張太師椅擺在其中,賓客在其中就坐,秘衛中的同僚有武當陳道平、太妃九節娘娘、千仞門司徒嶽明、龍虎山張不斜四個,余下還有緝偵司的幾位首領,雖然只坐了十余來人,但份量絕對能嚇得一般江湖客腿軟。

張翔氣色不錯,一如既往的話不多,坐在主位上喝茶,聽著客人們閑談。

能到張翔府上做客的,無一例外都是親朝廷的江湖勢力,十年前未曾受到鐵鷹獵鹿殃及。都是江湖客,談的自然也就是江湖事,此時龍虎山的張不斜,正說著前幾天的武魁之事:

“……陸百鳴心結未解,近十年面壁未曾與人過招,輸了不稀奇,如果一直在江湖上走動,以陸家劍的底蘊,勝負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