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湘兒,你……

長安距離肅州城兩千二百裏,途徑秦州、蘭州、雍州、金州、甘州,橫貫整個河西走廊,東西很長兩邊很窄,整個肅王封地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細口瓶,直到過了甘州才開闊起來,連接著西域和無邊沙海。

雖然回到了肅王封地秦州,但要抵達肅州,距離並不比從長安下江南近多少,逆流而上還不能走水路,沒有個把月的時間,肯定是到不了的。

過了秦州邊境楊樹林後,許不令沒有再裝病,但也不可能大搖大擺的四處溜達。

朝廷以為他沒解毒,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還得等上兩個月時間,然後傳個消息說找到了鎖龍蠱解藥,再清醒過來給長安送一封書信,為弑君的魯莽行為深表遺憾,才能天高任鳥飛。

長路漫漫也沒什麽景色,許不令無事可做,能解悶的只有一個寶寶。

蕭湘兒經過幾天的‘寧死不屈’,目前已經想通了些,不過還是不肯就這麽輕易的被許不令得手,依舊一副‘我是為了救你,對你沒有私情’的模樣,強行給自己找借口。

許不令對此自然心領神會,也不著急,反正就是每天晚上想方設法的解毒。身上僅剩的一點點鎖龍蠱,再解就沒了,為了繼續穩住寶寶,許不令走了不少‘歪路’。

蕭湘兒明顯是很不情願的,卻又沒辦法,白天也不準她下馬車,可以說是起床就解毒,解完就睡覺,到最後連責罵的力氣都沒了,癱在車廂裏,小聲訓巧娥不中用,都不知道護主。

可巧娥護主的時候,暈乎乎的小姐就把她往出攆,什麽“不要看那裏,快出去”等等,醒來後又訓她,巧娥能有什麽辦法,想給小姐分憂都找不到機會。

車隊就這麽在秦州走了三天,逐漸接近秦州西北的邊界。

這幾天陸夫人一直待在馬車上休養,從望江台到離開長安這段日子,陸夫人絕望至極又強撐著,早已經心力憔悴。瞧見許不令忽然恢復後又太激動,大悲大喜之下,身體再也撐不住了,在車上一躺就是三天。

許不令也只敢在陸夫人睡熟之後才出去逛逛,其他時候都老老實實的守在陸夫人身邊望著,就如同陸夫人在他裝病時望著他一樣。

在抵達秦州的第三天晚上,陸夫人的精神總算是恢復了。此時車隊在秦州的一條大河邊上紮營,兵馬依舊環繞周邊保持距離。

正中的巨大車輦中,蓋著薄毯的陸夫人,微微蹙起眉梢,手兒輕輕握了下,察覺沒有許不令的手後,便清醒了過來,眼神從茫然漸漸轉為清明。

四野寂靜,已經是深夜了。

陸夫人吸了幾口氣,左右看了下,車廂裏黑洞洞的只有月光,許不令不在,月奴也不知去了哪裏。

陸夫人眨了眨眸子,睡了幾天有些腰酸背痛,有些口渴,便慢悠悠的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穿上了繡鞋,走到旁邊的小案旁喝了口水。

夜色清幽,窗外天地無聲,只閃著微弱的幾點篝火光芒。

陸夫人站在車窗內,看著一望無際的西北大地,隨著心裏負擔的消逝,一股莫名的哀意又重新湧上了心頭。

湘兒就這麽走了……

陸夫人緊緊攥著水杯,眼圈兒頓時紅了幾分,淚珠兒不聽話的滾了下來。

前些天一直想著令兒,哪怕得到閨蜜的死訊,她也難以分神,或者根本沒法去想。

此時此刻安寧下來,站在這蒼茫天地之間,那股揪心的感覺才湧上心頭,便如同多年前聽到肅王妃病逝的消息時一樣。

陸夫人朋友很少,能合得來的,也就小時候的那個大姐姐,嫁人後婆家的小姑姑。

年紀相仿、同樣守寡,彼此鬥氣、爭搶、酸來酸去,不過是兩個同病相憐的苦命女人相擁取暖罷了。

湘兒為什麽要因為這種事兒自盡……

陸夫人抿了抿嘴,打心眼裏為自己無話不說的閨蜜覺得不值,帝王家手足相殘,湘兒只是個名義上的太後罷了,本就沒資格去管,為什麽要為了這點小事自盡……

可能在深宮中孤苦十年,早已經活夠了吧……

如果我沒有令兒,恐怕也和湘兒一樣……唉……

心思百轉間,陸夫人睡意全無,轉頭看了眼死氣沉沉的車廂,從榻上拿了一件披肩,便轉身下了馬車,想在營地中走走緬懷故人。

營地之中十分安靜,三千鐵騎護衛在外圍,自然也不需要什麽安保,丫鬟車夫都紮帳篷睡下了,只有遠處河流傳來的‘嘩嘩’輕響。

陸夫人神遊萬裏,越想越是揪心,正在出神之際,忽然聽到一陣小聲交談:

“……世子好厲害,都半個時辰了……小姐昨天都爬不起來,今天不會被弄死吧……”

“……怎麽可能,你家小姐二十多歲,和我家夫人一樣,正是能折騰的時候,我倒怕小王爺把身體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