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懷璧其罪

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永遠是傳遞消息最迅速的地方。

許不令在石燕寨‘血戰’虎頭山林雨凇,加之武當山上一聲響徹山野的‘陳道長,你個臭牛鼻子’,已經在楚地傳開,樓船還沒到嶽陽,三教九流匯聚的勾欄酒肆已經編出了十幾版的話本,連‘許不令一聲暴呵震碎武當祖師堂匾額’的都有。

楚地各處的年輕子弟,自然也想爭那‘青魁’的名頭,不過瞧見年輕一輩最強的林雨凇言詞如此‘含蓄委婉’,便曉得許不令一般人惹不起,倒也沒有不長眼的想拿許不令當名揚天下的墊腳石。

不過只要人在江湖走動,總會牽扯到人與事,敢打許不令主意的人,自然也有。

下午時分,許不令的船只剛剛抵達嶽陽樓外的湖畔,湖畔長街另一頭的嶽陽樓側面,船幫龍頭陳漢所開的酒樓仙為客內,一場集會剛剛開始。

嶽陽地處中原,又在天下水脈的中心,航運極為發達,旺季巔峰時每天進出碼頭的商船貨船近千條,船幫的規模不下於江南商會。

陳漢是船幫的話事人,嚴格來說只是個商賈,不過在能坐到這個位置,必然是黑白通吃的人物,人脈四通八達,信譽也能讓各方信服。

快意恩仇只屬於少數不差錢的主,大部分江湖人還是為了混口飯吃,所以像長安陳四爺之類的中間人必不可缺,仙為客便是江湖人談事兒的地方。

外面雨幕瀟瀟,仙為客後方的一間廂房內,八張太師椅在其中放著,一襲員外袍大腹便便的陳漢,給幾人倒了杯茶後,便走出了房間,大門緊閉。

房間之中,常侍劍坐在首位,看著在做的六七個漢子,言語直接:

“我打鷹樓常年招賢納士,很缺人,但從不濫竽充數。能進樓的人,第一,有一技之長,第二,投名狀。各位應當聽說過《通天寶典》的傳聞,四枚玉器,有一枚玉佩,在肅王世子許不令手中。許不令今日已經抵達了嶽陽,過幾日我會安排人手去取玉佩,你們隨行。許不令的身手你們聽說過,但肯定沒見過,深不可測,沒談攏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所以,望各位好好準備一下。”

坐在旁邊的是個三十歲的男子,鷹鉤鼻眼神極為淩厲,名為楊屠玥。其本是永州楊家的公子,十年前楊家在鐵鷹獵鹿中滿門盡死,只余楊屠玥一人殘存,就此改了名字,臥薪嘗膽至今。

想要想向廷復仇,匹夫之勇顯然不可取,打鷹樓忽然來了嶽陽,像楊屠玥這種武藝出眾又志同道合的人,自然都匯聚了過來。

聽見常侍劍的話,楊屠玥看了看湖畔的方向:

“近在咫尺,何必等那麽久?”

常侍劍搖了搖頭:“若只有許不令,我等自然有把握,但隨行的肅王府門客足有十余人,其中臥虎藏龍,想要上船癡人說夢,只能等時機成熟方能動手。”

在做幾人輕輕點頭,沒有再多問……

……

沙沙沙——

雨幕灑在油紙傘上,街邊的燈火在積蓄雨水的地面上倒映出絢爛的光彩,兩道人影在雨幕中緩步前行。

寧玉合持著傘緩步行走,背上趴著醉醺醺的祝滿枝。

許不令走在旁邊,背上則是身材纖瘦的夜鶯,同樣臉色酡紅,不過比滿枝要文靜一些,已經睡著了,臉蛋兒靠在許不令的肩膀上,大辮子垂下,在許不令的胸口掃來掃去。

小店裏的一頓飯吃的很開心,滿枝和夜鶯兩個拼酒,一個不服一個,可惜倆人酒量都不堪入目,兩碗米酒下去就給灌趴下了。

滿枝的酒量要稍微大下,此時抱著寧玉合的脖子,暈乎乎的偏著頭,看著旁邊的夜鶯,嘟著嘴明顯有點嫉妒。

許不令背著夜鶯,輕飄飄的沒感覺,他其實也想背著鼓囊囊的小滿枝,只是方才見到了祝六,有點怕那神出鬼沒的老丈人跳出來給他兩劍,也只得老實點。

路途並不算遠,很快來到了洞庭湖岸,有些冒雨趕路的行人。

寧玉合走在許不令身側,情侶裝,又都長得很賞心悅目,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打量,瞧見兩人都背著個半大丫頭,響起了些竊竊私語:

“看起來年紀都不大……”

“是啊,沒想到孩子都這麽大了……”

寧玉合聽見這些亂七八糟的‘誇獎’,腳步不由慢了兩步,走在了許不令身後,只是這麽一來更像尊敬夫君的小媳婦了,想了想,又走到了許不令的前面。

許不令有些好笑,開口打趣道:“師父,你這時快時慢的是什麽身法?看起來頗為玄妙……”

“……”

寧玉合風輕雲淡的臉頰沒什麽變化,只是隨口說了句“太晚了,快點回去吧,明天還得去找清夜。”便加快了步伐,直接跑到了湖岸邊的樓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