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吟詩作對

秦淮河畔遊人如織,歌姬清喉婉轉唱著幽坊小調,才子舉杯站在船頭擊缶而歌,目之所及,皆是盛世之下的士子風流。

蕭綺收緊黑色披肩,站在三層高樓臨街的窗前,微冷的寒風吹起鬢角的青絲,雙眸少見的有些出神。

昨天抵達金陵時,在南山港遇見了楊家的地頭蛇。她一直厭惡金陵楊家這種趨炎附勢大發橫財的小勢力,只是礙於吳王的情面,一直未曾搭理。

這次帶著許不令過來,她覺得許不令的身份合適,便讓許不令去敲打一下楊家,結果許不令二話不說直接殺人,把她給驚到了。

事後也想通了其中原委,覺得這種解決方式最簡單,楊家也很老實的認了慫,連抱怨的話都沒說半句。

可不知為什麽,蕭綺心裏面總是有點不自在。並非覺得殺人不對,她身為蕭家家主,做得決策足以影響兩國紛爭,牽扯百萬人生死,對於殺人的場面,心裏根本就不會起波瀾。

之所以心裏不自在,是因為殺人的是許不令。

上次在登龍台,她見過許不令殺人的場面,斷肢橫飛比昨天還血腥,但那是困獸之鬥不得不拼命。

其他時候,她眼裏的許不令,都是翩翩有禮的模樣,特別是那次在宮裏,許不令溫柔的眼神和能讓人骨頭發酥的話語,至今還記憶猶新。

蕭綺雖然不太想承認,但她心裏確實更喜歡溫柔點的許不令,既然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也準備嫁去肅州,她自然不希望未來的丈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動物,那樣相處起來很累的……

思索之間,樓下傳來的蕭大公子的《拼刺刀》。

蕭綺回過神來,眸子裏顯出幾分寒意,本就難以表述的小情緒,似乎找到宣泄口,全集中在了樓下放浪形骸的騷包侄子身上。

許不令哪怕比較冷血,也比蕭庭這模樣強,別的不說,至少掌權者的氣勢足夠了。而且詩詞寫的是真好,長的也禍國殃民……

二哥和二嫂也是一表人才,才智更不用說,怎麽就生出蕭庭這麽個憨貨……

還後庭院裏弄……

蕭綺想到這裏,眼神愈發冷了些,她自幼博覽群書,什麽亂七八糟的都看過,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在文人圈子裏,養清秀書童可是風雅趣事,蕭庭這蠢蛋不會附庸風雅跑去碰這個吧……

許不令會不會……

咚咚——

“蕭大小姐?”

正胡思亂想之際,背後傳來了敲門聲。

蕭綺眼神微凝,收起了莫名其妙跑偏的心思,恢復了往日波瀾不驚的神色,轉過身來福了一禮:“許世子。”然後步履盈盈走到書桌後坐下,輕聲道;

“你去把蕭庭叫上來,我有話對他說。”

話語輕柔,也不算命令的口吻。讓許不令幫忙叫人,是因為蕭綺如果讓丫鬟去,那些個書生肯定知道是她發火了,心裏會笑話蕭庭。她雖然是蕭家的家主,但終究是女子,按照禮法,嫡女的家族地位沒有嫡子高,不能在外人面前讓蕭庭失了顏面。

許不令自然明白蕭綺為什麽叫蕭庭,帶著三分笑意走進書房,在蕭綺對面坐下:

“男人之間開開玩笑罷了,沒必要幹涉。”

蕭綺知道不能幹涉男人私交,但蕭庭聊的東西實在難以入耳。見許不令一副不介意的模樣,蹙眉反駁道:

“在人前當溫文儒雅,保持該有的氣度,若這只是開玩笑,我怎麽沒見你開過這種玩笑?”

許不令輕輕笑了下,順勢就把老蕭的那首《春夜急雨落紅花》給搬了出來:“……嬌花弱柳急雨,春夜苦短情長……”

蕭綺瞪大眸子,不可思議的看著許不令,沒想到他還真能寫這種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

聽起來怎麽像是形容她被玷汙的那一晚……

當著面調戲我?

蕭綺回過味兒來,本就微冷的臉頰多出了幾分惱怒,拿起書桌上的黃梨木鎮紙朝許不令砸了過去:

“色胚,你給我出去。”

許不令就知道會被打,輕描淡寫接住黃梨木鎮紙,放在了桌面上:

“男人都這樣,滿口仁義道德、談女色變的叫偽君子,連當今聖上都和我父王喝過花酒,真沒必要放在心上。”

蕭綺和母貓似得的瞪著許不令,眼神飽含威脅,只是檀口微啟,露出兩顆和湘兒一模一樣的小虎牙,看起來不但非但不兇,還有點可愛的意味。

許不令被盯了片刻,有些受不了,擡手道:“罷了,我穩重一些,咱們說正事兒。”

蕭綺呼吸幾次,平復略起波瀾的情緒,靠在了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看向許不令:

“說吧。”

許不令思索了下,輕聲道:“我在江南沒有眼線,你幫我找個人,叫鐘離楚楚,當代八魁之一,你應該見過畫像。穿紅色衣裙,時常帶著面紗騎白駱駝,前些天在淮南出現過,不知道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