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醒都醒了……

陡河口就在百裏開外,並不算遠,許不令四人不惜馬力疾馳,在入夜時分已經便抵達了陡河口鎮。

寫好紙條綁在吃飽喝足的小麻雀身上,不理會小麻雀生無可戀的眼神,便將其給放了出去,然後在落腳的客棧中等待,避免小麻雀找不到主子。

婚船從濱州出發,貼著海岸線航道走,至陡河口約莫四百裏,麻雀的聰慧在鳥類中拔尖,但不善於長距離飛行,哪怕是鐘離玖玖精心培養的良種,過去也需要時間,麻雀送完信回來,恐怕就得明天了。

陡河口鎮是一個濱海碼頭,寒冬臘月不好出海,港口內停泊了大量船只,鎮子上燈火通明,靠海吃飯的當地漁民、船工都在家閑著,小鎮集市上非常熱鬧,年關將近,還有舞龍舞獅的隊伍在街上穿行。

連續奔襲百裏,人困馬乏,四人各自回房休息,調整這幾天饑寒交迫的疲憊感。

許不令這兩天確實累的不輕,倒在枕頭上便陷入了沉睡,直至夜深人靜之時,窗外街道上忽然響起了馬蹄聲,又將他喚醒了過來。

叮鈴—叮鈴—叮鈴—

馬蹄鐵踩在街面和馬鈴鐺的聲響很清脆,與尋常的馬匹截然不同。

許不令很熟悉這個聲音,一頭翻起來,推開窗戶看了一眼,便瞧見一個後背插著黃旗的驛使,從街面飛奔而過,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身藏傳國玉璽,被人發覺事情有多嚴重不言自明。

許不令之所以在這裏落腳,便是因為此地是南北官道的必經之路,有什麽動靜可以第一時間發現。

背後插黃旗是八百裏加急的意思,過時未到的驛使,或者阻攔驛使的人,全部按延誤軍情處置,滿門抄斬的大罪,一般都是邊關有大變故才會插黃旗,許不令很熟悉這流程。

眼前這名驛使是從遼西那邊過來的,要麽是遼西都護府有緊急戰報,要麽就是和長安城通知菩提島的事兒了。

許不令站在窗口,稍微思索了下,覺得菩提島的事兒可能性要大些。

背後插黃旗一般都是密報,各地的暗語都不同,沒有兵部的密碼本,劫下了驛使也是看不懂,還會害的驛使全家掉腦袋。若真是邊關出了亂子,此舉不知要害多少邊關百姓和將士。

許不令畢竟出身將門,猶豫了片刻,還是沒做這種天怒人怨的事兒,只是暫且把此事記在了心上。

天色已經漆黑,恐怕已經到了三更天。

許不令關上了窗戶,準備躺回被窩裏繼續給小夜鶯暖床,只是這一醒來,便沒了睡意。

醒都醒了……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在屋裏尋找了幾樣物件,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門,來到了隔壁鐘離玖玖的門口,輕輕擡手敲了敲……

……

長夜寂寂。

客棧房間內的油燈已經熄滅,鐘離玖玖梳洗過後,合衣躺在枕頭上,手中攥著幾個小瓶子,不怎麽敢睡著。

地下石室中,莫名其妙和許不令拜了天地,此時夜深人靜回想起來,感覺自己就和失心瘋了一樣。

可已經拜了天地,連婚書都畫押了,鬧到閻王爺跟前都是許不令的媳婦,再後悔好像也沒用了……

其實也不後悔,就是覺得虧……

鐘離玖玖咬著下唇,幽幽嘆了口氣,嬌美臉頰滿是復雜。

她起初接近許不令,確實是為了和寧玉合比個高低。但後來發生這麽多事兒,心裏怎麽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說別的,單單說龍潭的圍殺,許不令在不確定是不是她的情況下,為了以防萬一,百裏奔襲直接跑來了,差點把追風馬跑死。

一匹追風馬價值何止萬金,放在南越,換個城池回來都不是不可能,世上能為相識之人做到這一步的,能有幾個?

鐘離玖玖當時特別感動,願意抱著許不令給他取暖,其實已經有點喜歡這個既強大又暖心的男人了。而在菩提島的時候,許不令處處都護著她,她都看在眼裏。

當時她害怕,很想說話,很想聽別人說話,許不令便在水不多的情況下,給她講故事,說的口幹舌燥。

那種瀕臨絕境的情況下,浪費力氣和水分說閑話,可以說是用自己剩余的命為代價在安慰她。

鐘離玖玖此時回想起來,就恨不得抽自己兩下,覺得自己為什麽那麽無理取鬧、沒心沒肺,明明平心靜氣不說話可以多撐一會兒,卻非要鬧,瞧見許不令不停說話,也不知道制止,而是傻愣愣聽著。

劫後余生,鐘離玖玖心裏便覺得後怕——若當時真是機關損壞,只差一刻鐘救援就能破開石墻,而許不令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兒,沒撐住最後一點點時間……

她死了還好,若是在許不令的照顧下活下來,下半輩子會有多悔恨,她都不敢去想,恐怕連死都不敢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