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衙門的議事廳內,再無方才的忙碌景象。

大魚直接把魚餌都給帶走了,宋英這個漁夫自然高興不起來,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陰沉,以遮掩對目前困局的束手無策。

張薄言端著茶杯同樣面色低落,不過心裏明顯樂開了花,只要許不令把人帶走了,那事情就和他沒了關系;哪怕真有聖旨會過來,沒到之前他也不可能調動人手,反正事後差事辦砸了也是緝偵司的問題,得罪宋英,總比現在瞎獻殷勤被肅王世子砍了強。

司徒嶽燼抱著九環刀,坐在宋英身側。作為一代江湖梟雄,又和朝廷走的近,自然明白宋英的難處。朝堂便是如此,皇權至上,王權次之,諸侯王身上的蟒袍也就比龍袍少一個腳趾頭,除開天子不需要聽任何人調令,若是沒有這特權,憑什麽人人都想著封王封侯。

司徒嶽燼只是過來幫宋英辦事兒,許不令都大搖大擺走了,他好像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當下開口道:

“宋大人,肅王世子已經走了,你可還有安排?”

宋英手指輕敲椅子扶手,沉聲道:“司徒公再等上一等,聖上的禦令馬上就到幽州,屆時還需司徒公鼎力相助,事後朝廷必然會記司徒家的人情,給予厚報。”

司徒嶽燼點了點頭,對這話沒有評價。朝廷讓江湖人幫忙辦事,幫了不一定有什麽實際好處,但不幫肯定有滅頂之災,陸、祝兩家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他司徒家江湖地位再超然,也跳不出天下這個大籮筐,除了唯命是從又能如何。

宋英沉默了下,又看向張薄言,試圖繼續施壓,讓張薄言調動幽州的軍隊和捕快衙役攔著許不令,畢竟他過來只帶了十幾個狼衛,不可能限制許不令的行動。

只是張薄言官做到這個位置,早就成了官場老油條,瞧見宋英擡頭,便嘆了口氣:

“宋大人,本官理解你的難處,但沒有天子禦令和遼西都護府的兵符,根本調不動兵馬,強行調遣若是邊關出了岔子,那掉的可不是一兩個人的腦袋,整個幽州官場都得被連坐,宋大人你也理解理解我不是……”

宋英輕拍椅子扶手,卻也說不出什麽,他總不能和許不令一樣把刀架在張薄言脖子上強行調兵,那樣即便抓住許不令有功,事後算賬言官都得把緝偵司給拆了。

閑談兩句的功夫,跟蹤的狼衛便進來報告消息,眼線被拔許不令失去了蹤跡。

宋英聽見這話便臉色微怒:“許不令果然有蹊蹺,若是自己沒問題,豈會火急火燎甩掉眼線。張大人你再拖,若是讓許不令逃出了幽州……”

張薄言搖了搖頭:“宋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你無緣無故派人盯著人家,人家肯定得甩開,不然和被扣在幽州有什麽區別?再者人家肅王世子封地在肅州,肯定會走,還能在幽州常住不成?”

“你……”

宋英算是明白了,張薄言不瞧見聖旨,就不可能調動人手。

幾個人就這麽幹瞪眼,從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好在八百裏加急不分晝夜的趕路,也沒有讓宋英等太久時間。

晌午時分,衙門外馬蹄匆匆而至,驛使背著圓筒尚未停馬便飛身落下,沖進衙門高聲道:

“急報——急報——”

宋英聽見聲響蹭的站起身來,飛奔至衙門外接下圓筒,打開圓筒拿出幾封密信,掃了眼後又跑回議事廳,把其中一封丟到張薄言懷裏:

“速速調人,再耽擱半刻鐘以抗旨論處。”

這時候張薄言自然不敢再磨洋工,連忙站起身展開信紙,掃了眼後臉色便是一震:

“封鎖幽州全境?這……這是出什麽事兒了?”

宋英有了天子禦令,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腰間雁翎刀出鞘,冷聲道:

“來人,脫了張薄言的官袍……”

“誒誒誒!宋大人,我現在就去,來人!通知幽州守備營全軍散入幽州封鎖所有官道碼頭,即日起嚴禁出入,違者不論身份就地格殺!”

“諾!”

早就準備好的各階官吏,急忙跑出去,將命令傳遞到整個幽州……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冀州、青州、青州水師、遼西都護府也收到同樣的命令,沉寂多年的大玥東北部,幾乎實在一瞬間進入了戰時戒嚴的狀態……

……

範陽郡城外,距離郡城四五裏的矮山上,冬日的飛雪落在白茫茫的山林間,山道崎嶇,鄉野婦孺提著香火籃子慢慢行走,去山頂上的玉興觀上炷香,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對於即將蔓延到整個天下的巨大變動渾然不覺。

玉興觀只是個小道觀,兩近院落比長青觀大不了多少,只有一個老道士日復一日守在這裏。此時道觀後方供香客暫住的廂房內,陳道子身上包紮的綁帶,面向空曠山野盤坐在蒲團上,閉目調養著傷勢。